这谁不懂呀,蓁蓁白了杵臼一眼,答道:“再安置一个眼线呗!”
“九兄不相信,你做这件事,只是为了给父君拔除钉子!这不符合你的做事风格!”杵臼骨节分明的大手“啪”地落在桌上,“你是不是向父君求过什么?”
啊?!这你也知道?
蓁蓁微怔,随即笑嘻嘻道:“是呀,我求父君莫要再让母亲闭宫养病了!”
她的回答出乎杵臼意料之外,他右手抚在胸口,平静一下自己的心绪,缓和了声音问道:“父君同意了?”
“自是没有同意。但过段日子,或许不用我去求他,他大概会宣布母亲病好。”那张带着稚气的小脸,浮起难得的认真神情,“根据这些日子的观察,我大约能够猜到,父君和母亲密谈的是什么了!”
“什么?”
蚕丝扇安静地躺在杵臼手中,似乎也在静听蓁蓁的分析:“大略应该是怕三位兄长势力太大,影响到大兄的太子之位。
九兄,你有没有发现,母亲闭宫,朝中大臣的天平,有些许倾斜?”
用丝帕擦去额角的汗水,杵臼食指轻点蚕丝扇:“嗯,大部分倾斜到大兄和佗叔父那边了。”
风从窗外吹来,殿内纱幔纷飞,忽如梨花漫卷,又似玉兰起舞,或若白云翩跹,似有规律却又无迹可寻。
蓁蓁一笑:“现今父君忌惮佗叔父在朝中的势力,那么,他还会要母亲继续闭宫装病吗?”
不必回答,一切尽在心中。
蓝眸轻眨,蓁蓁的神色异常认真:“小线必须留在父君宫内,但要想个办法,变为我们的人。这件事,就拜托九兄你了!”
白色广袖一甩,蓁蓁起身,瞬间融入翻飞的纱幔之中,渐渐淡出了杵臼的视线。
***
玉凤院。
今晚蓁蓁举行贵女聚会,房前檐下,小院树上,皆挂了许多红灯笼。
天色擦黑,宫女们点亮灯笼,素日安静的小院,似披了一层淡红的细纱,衬着院中盛开的木芙蓉,别有一番温馨。
十几个贵女渐次来到,小院内一时间姹紫嫣红,莺声燕语,热闹非凡。
所邀人员到齐,蓁蓁举杯笑道:“众位姊妹肯光临玉凤院,蓁蓁只觉得脸上有光。今晚借着庆贺阿霏的大好姻缘,各位姊妹沾沾她的喜气,保不准也会找到一个如意郎君!来来来,大家共饮三杯酒,祝贺阿霏!”
一身大红纱衣的阿霏,圆圆的娃娃脸儿上,布满少女娇羞的红晕,明眸微转,道:“多谢众位姊妹。”
在宫宴上,众位贵女已经见识了阿霏深藏不露的酒量,此刻,她亦是豪爽地连饮三杯。
接下来聚会环节,先是自由敬酒,随后,各位贵女有想展示才艺的,便毛遂自荐,到中间径自展示。
此次聚会全部是些妙龄女子,谈资自然便围绕着未婚而家世显赫的男子。
一个绿衣少女神秘兮兮对身侧的粉衣少女道:“梅儿,我听阿琉说,宋国公子与夷来了我们陈国,是悄悄儿来的,悄悄儿进了二公子府,要是求求十三公女,能让我们见一见与夷公子,那就太好了!”
梅儿丝帕掩唇,轻咳一声,瞪大了那双桃花眸,樱桃小嘴儿微张,难以置信道:“慕儿,你确定没听错?公子与夷,怎么可能来陈国?”
两个人并非私密谈话,故而周围的贵女皆听到了。
公子与夷,宋国上任国君宋宣公的儿子,前面已经有过介绍,现任国君宋穆公因感念兄长宋宣公继位给自己,有意立他为下任继承人。当然,只是有意,为了国内安定,暂时并未明示,可是种种迹象已经说明了现任国君的选择。
如此,若嫁给公子与夷,自然与嫁给太子无异。
一个紫衣少女听到此话,目光便落到阿琉脸上:“阿琉,你消息灵通,公子与夷现真在陈国?”
傲然挺一挺胸脯,阿琉笑眯眯道:“灵儿,是真的。”
这一句肯定的回答,引爆了贵女们好奇心。
绿衣贵女慕儿,嘟着自己性感的厚嘴唇,大声道:“十三公女,可听到阿琉姊姊说的?公子与夷去二公子府……”
那边厢,蓁蓁正与阿霏聊着齐无知,她说:“我听二兄说,他去洛邑曾与公孙无知一起狩猎,说他非常聪明,武功亦好得很!”
阿霏听得心花怒放,尚未发表自己的感言,慕儿的话便打断了她,她恼怒抬头,脆声反问道:“慕儿,公子与夷和你有关系?!”
见宴会局势即将出现不和谐音符,蓁蓁一撩衣袖,悠然站起,慢条斯理道:“说到公子与夷,我亦听到一个消息。
据说他悄悄赶来陈国,是为了追杀公子冯。
他确实去了二兄府上,但二兄在宫内九兄处,他便前往佗叔父府内住下,再未出来。”
全场顿时一片震惊与哗然。
目瞪口呆的慕儿,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居然翻转至此,她指着阿琉,激动地满面通红,结巴道:“琉,阿琉,那,那,那公子与夷居然在你们府上?”
她以手抚胸,声音尽量放缓,但是,所有的人,还是听出了浓浓的火药味:“你告诉我,公子与夷去过二公子府,究竟是何居心?”
院里寂静无声,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聚集到阿琉脸上。
梅儿轻轻咳着,悄然拉住慕儿衣袖一拽。
慕儿深吸了一口气,端起桌上的玉杯,一饮而尽,随着微辣的酒滑下的,还有一口未出的闷气。
一团黑影从角落里窜出来,一跃跳上蓁蓁的小几,瞬间,通透的玉杯落到地上,发出碎裂的脆响。
所有人都在等着阿琉的解释。可是,阿琉双眼喷火,射向蓁蓁,冷冷道:“高高在上的十三公女,今儿信口雌黄,究竟是为了什么?”
宫女们在蓁蓁的几侧收拾脆裂的玉片,蓁蓁漫步从几前走出,闯祸的那团黑影,是只黄棕色的猫儿,此时却一跃钻到蓁蓁怀中,一双大眼目不转睛地望着众人。
她食指在猫儿头上轻弹,猫儿顿时抬起头来,见蓁蓁望着别处,便把脑袋拱到蓁蓁的臂弯里。蓁蓁一脸无辜,软糯糯道:“阿琉姊姊,我首先声明,我可没有高高在上,另外,信口雌黄这个词,用在这儿并不确切,我也只是听闻而已。”
“听闻?谁说的?”咄咄逼人。
“自然是宫人们随口议论,我偷听来的。”
“你敢指出哪个宫人么?”
“阿琉姊姊,这个就不必了。”蓁蓁把怀里的猫儿递给鱼儿,淡淡吩咐道,“小忽估计是饿了,抱下去喂些吃的。”
依旧是软糯糯的话语,却是绵里藏针:“宫人当时说,是听你们府内驭夫所言。
阿琉姊姊,你现在是不是要回去找驭夫对质呢?”
蓁蓁自己都佩服起自己来了,这应变能力简直就是遇强则强嘛!
寂静的小院内,响起一片低低的嗡嗡声。
阿琉虽听不清贵女们议论的话语,但她却觉得,那分明是在说她!
她气得双颊通红,热辣辣的,感觉像是着了火。
今晚阿璃也在,她并未插言,一直屏神静气地倾听,此时方开口道:“姊姊,十三公女组织的聚会,聊这些做什么呢?”
她眸光环视一圈,声音清脆道:“公子与夷没有去过我们府上,我和姊姊可以确定;他是否去过二公子府,姊姊也是道听途说,做不得准。
大家就当是一个误会,一笑了之。
来,我们敬十三公女一杯,感谢她组织这次聚会,让我们愉快地聚在了一起。”
她貌似指责自己姊姊的一番话,却分明是为阿琉开脱。
最后的“愉快”两个字,更是加重了语气,是咬牙强笑着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