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魔的这段情史,令郑忽唏嘘不已,而因着蓁蓁对他的若即若离,他又觉得与木魔同病相怜,不由道:“不瞒前辈,白玉笛是笛煞前辈给父君的礼物,父君只是将它赐给了我而已。”
韦中过来,趴在木魔肩上,瞥着郑忽道:“我舅舅现在需要的,是传授些相爱的经验。
好歹我是成婚之人,舅舅莫烦恼,我教你几招,保管那笛煞以后慢慢回心转意。”
这话木魔爱听,十几年来为情所困,他想要的,不过是笛煞能好好看他一眼。
两人亲热地挽着胳膊离开,只剩下郑忽独对烛火。
他望了一眼追命阎罗,令墨大将他搬到闲着的客房,自己则合衣躺在了榻外侧。
一夜好眠。
朝阳初升,映得窗前细纱一片鲜红,郑忽揉着眼睛坐起,只闻院中鸟儿叽叽叫个不停,让人心里无来由的一阵烦乱。
昨夜和衣而眠,少了穿衣的麻烦。
他望着身侧的蓁蓁,醒着时,她是绝对不肯与他同榻而卧的,如今昏迷,倒是少有的安宁。他伸手在她脸上轻抚,柔软的触感,让他压抑的心情好了一些。
少顷,他俯下身子,在蓁蓁额上印下一吻。
昏迷的人,毫无表示。
郑忽却挑眉,低低道:“哼,你不说话,就算你允准了。”
然后满面笑意走下卧榻,打开门,带着凉意的清新空气迎面而来,他瞬间觉得神清气爽。
榻上的人似乎不耐凉,打了两个喷嚏,吓得郑忽慌忙关了门,为蓁蓁掖了掖被角。
有脚步停在门外,墨大的声音道:“主人。”
他应了一声,墨大开门进来,打了洗脸水,郑忽盥洗了,问道:“木大侠可起了?”
墨大摇头。
郑忽吃了早膳,让墨大把韦中唤来,请他带自己去曹夕姑处。
韦中答应了。
两人来到后院客房,凤儿手里提着一个食盒,刚好从里面走出,抬头见到他们,悠然施了一礼:“两位主人都在里面,请。”
安静的房间里,曹夕姑听到说话声,手拿折扇徐缓迎了出来。
大腹便便的曹姬,右手抚在肚子上,也笨拙地走来。
郑忽和韦中忙上前见礼,请曹姬快坐着歇息,莫管他们。
曹姬道了谢,方回了里间,曹夕姑帮她掩上内门,便亲自煮茶招待郑忽和韦中。
此处除了凤儿,并无其余伺候的人,而曹夕姑亦是刚来此处,找不到茶叶茶壶在哪儿,郑忽拉住他笑道:“夕姑,不必煮茶,都不渴!”
曹夕姑无奈,只得坐下,尴尬地拿起扇子摇了两下,瞬间又恢复了平日的闲云野鹤状态。
郑忽瞥着他,笑道:“夕姑倒是适应能力极快。”
此时,韦中握住曹夕姑的手腕,凝神把了脉,笑道:“太子身体素质好,已经全恢复了。”
“这是韦神医的功劳,多谢。”曹夕姑拱了拱手。
郑忽抚着下颌,给韦中带了一顶高帽:“有你在,甚少有处理不了的病症。”
“嘁,”韦中起身走到内门边,回首斜睨着郑忽,眼神里满是对自己的不满,“若真如此,小禾不至于昏迷不醒。”
说完,敲了敲门,听到曹姬温柔的应声,便走了进去。
曹夕姑并不知蓁蓁昏迷之事,听闻此事,甚是惊骇,便问起郑忽。
郑忽便将昨日发生的事情,言简意赅告诉了他。他尚未讲完,韦中已经走了出来:“太子夫人与胎儿亦无碍。”
曹夕姑欣喜不已,起身郑重施了一礼:“多谢韦神医!
场面话,夕姑不多说,韦神医以后若有什么事,尽管找我们姊弟俩。”
外面起了一阵风,枝摇叶摆,天色亦暗了下来。
原本明亮的房间,瞬间如同傍晚。
三人对坐在黑暗里,郑忽沉吟道:“夕姑,太子免正在四处寻找太子夫人,你有什么打算?”
折扇轻轻一点小几,发出“笃”地一声,曹夕姑道:“忽兄,我现在无法信任那个所谓的姊夫,一切等我姊姊分娩后再说。”
他的目光悠悠一瞥,落在韦中脸上:“左右韦神医这里安全,我与姊姊便在此处待产。”
他们姊弟的处境实在复杂危险,韦中无法拒绝。
郑忽搓了搓手,望着昏黑的窗口,叹了口气,道:“太子夫人失踪的消息,用不了多久便会传回曹国,你要不要带个信回去?”
云淡风轻的曹夕姑,再也装不下去,苦笑一声道:“飞鸽传书?
我也想过,但只怕消息被人劫了,暴露住处!”
黑眸微微一眨,闪出灼灼的光芒,郑忽道:“青林昏迷,你若信得过,便交给我,让七剑客的人送出去。
至少你父君会放心。”
此事就此说定。
外面的风越来越大,渐有天昏地暗的势头。
郑忽想到蓁蓁需要的解药,以及与笛煞的见面,一阵头大,且又担心蓁蓁独自在房里,万一醒来,却唤不到人该如何?
想到此,不由叹了口气,道:“夕姑,我有一事托你,青林暂移到此处可好?”
这些人住在韦府,均是秘密,而这关系到韦府的安危,韦中自是希望人知道的越少越好。
曹夕姑爽快应了。
于是,蓁蓁便被安置到曹姬房内。
昨儿,木魔按照蓁蓁的意思,与笛煞约定的时间是在辰时末,那时里面人少,安全又不受打扰。
辰时初,郑忽和木魔离开韦府。
路上,郑忽对木魔道:“大侠,我要先去见一见七剑客大掌门毒剑。”
带了斗笠的木魔,惜字如金,“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鼎福茶馆照常营业,冲剑听闻有人找,站在二楼向下一望,便看见了带了大胡子的郑忽。
毒剑未在,郑忽只能告诉冲剑,蓁蓁中毒之事,问他有什么办法。
冲剑告诉郑忽,飞剑昨夜一直跟踪魅姑。
魅姑回到姬府后,曾与专使宋鑫密谈,均被飞剑在房顶听到。
于是,得知她所撒的黑风里有毒药,若无解药,三日后便浑身溃烂而死。
并让宋鑫于今儿出城,去迎接那千人大军。
飞剑听了很是气愤,当即从房顶撒入迷药,迷倒了两人。
他将魅姑衣袖里的所有药物一扫而空,又在她住的房间搜了一通,在枕下一个檀木盒里,发现了各种药丸,他一并拿了回来。
只是,昨晚主人离开的仓促,并不知去了哪儿,由此,这些药并未送去。
郑忽昨晚还在埋怨这七剑客,遇到事儿躲在暗处,让蓁蓁一人独挡一面。
没想到全然不是如此,蓁蓁给他们全部安置了任务,他们亦算是,各司其职。
有韦中在,带回的药里只要有解药,他便能找到。
他唤来墨大,先将药送回韦府,并留下墨风,若有伤者,可令墨风带人去韦府治疗。
木魔听着他们的谈话,像个哑巴,不置可否。
时间尚早,一楼大厅内只稀稀拉拉坐了三簇人。
两人从二楼下来,经过此处,只听有个沙哑的声音道:“出大事了!
两件大事!
一件是太子夫人被人劫走,如今全城在搜查。
另一件则十分奇怪,据说是太子免与西威将军府不知因何事,闹得不欢而散,当晚太子免带人包围了西威将军府,还曾用木头撞门!
那声音,啧啧,传出去好几里路!
大家等着吧,西威将军府,今儿必会弹劾太子免!
有热闹瞧了!”
一个沉稳温雅的声音讥诮道:“太子免身为太子,怎会如此不知进退?
西威将军若知晓此事,带着兵马包围宛丘城,遭殃的可是我们这些普通人!”
“呃呃,你小声点儿!”
沙哑的声音告诫沉稳的声音,自己却接着道:“陈兄所虑不虚——”
出的门来,风声一声紧似一声,吹在人身上,阵阵发冷。
天色暗沉,乌云密布,看样子是有一场大雨要下。
郑忽不禁腹诽:这天,早起还太阳当空照,一阵风起,便暗沉如此,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但更让他忐忑和捉摸不透的,是接下来与笛煞的会面。
若是笛煞与这天一样,他得想法儿离开,让木魔自己应对。
两人赶到的时间,不早不晚,恰恰好。
伙计带他们进入包间,屁股尚未坐热,便听到了徐徐而来的脚步声。那脚步声轻盈曼妙,缓缓而来,显然是女子的脚步声。
木魔腾地一下子跃起,神色慌张如临大敌。
郑忽见他如此,不由暗笑,忙拉他坐下,让他放松些。
有人停在门外,轻轻扣门三声。
木魔紧张望着郑忽,郑忽目光示意他放松,笑问道:“可是贵客到了,请!”
说着,对木魔示意,两人起身相迎。
雕花木门打开,戴帷帽的高挑身影走进,施了一礼。在郑忽的热情引领下,坐在了左首贵客位置。
三人从前都认识,彼此见了礼,笛煞开门见山道:“木兄请我前来,说是小禾有约,为何却不见小禾?”
木魔慌得手心全是汗,他紧张地望着笛煞,那张玉面上,没有一丝笑意,凝眉认真道:“的确是小禾要来,但她如今昏迷不醒,无法前来,由此,便是郑忽和我一起来了。”
听了他的解释,笛煞倒也没恼,柔和问道:“可有性命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