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魔望了一眼沙漏,皱了皱眉头,吸了一口冷气,疑惑道:“她吃的是黑风独一无二的解药,若中了黑风,吃下片刻便会醒来。
今儿是怎么了?”
韦中解释道:“兴许是时辰未到,可耐心等一等。”
他虽如此说,但见木魔有些担忧,便神色轻松地坐到榻前为蓁蓁把脉。
顷刻间,他脸上的轻松神色消失,眉头微皱诧异道:“为何吃了解药,却反而像是中毒了?!”
檀香袅袅,如同迷雾徐徐飘散,木魔烦躁地在头顶挠了挠,忽然恍悟道:“定是魅姑,在里面下了毒!”
他气愤地跺脚,便要去找魅姑拿解药。
还是韦中拦住了他:“这毒并不十分利害,暂时不会要命,小舅舅先喝杯水,那软骨散虽解,但小舅舅一时半会用不了内力。”
郑忽却没有劝木魔,他打开门唤道:“拾二何在?”
暗处跃出一个黑影,正是拾二,见郑忽向他招手,便跟着进了房间。
郑忽问道:“我且问你,魅姑去搅扰茶馆和风府,可曾成功?”
拾二施了一礼,恭敬答道:“回公子,魅姑一败涂地,最后是用了那药,方成功逃脱。”
此时的韦中和木魔,亦明白了郑忽的用意,两人对视一眼,韦中想了想道:“既然如此,小舅舅回去找她,她必是一肚子气,自然不会把解药给我。
或者给了小舅舅,怕又是一剂毒药。此事,等明儿再说吧。”
没人提出反对意见,拾二见没事,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韦中却拉住木魔的胳膊,急不可耐道:“小舅舅,我带你去歇息。”
远远传来一声夜枭的鸣叫,透着一种神秘的意味。
郑忽站在两人面前,施了一礼道:“前辈请留步!
你们家的私事,我虽好奇,却不会强求大侠解释。
但大侠与魅姑之间的关系,却需要了解清楚。请大侠见谅。”
拉着木魔胳膊的韦中,斜睨着郑忽,很是不满道:“公子,我们甥舅亦要叙旧——”
“不成!”斩钉截铁的声音。
榻上的蓁蓁,依然闭目,犹如睡着了一般,全然不知此刻房内的气氛,已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阵风吹过,带起一阵沙沙的声响,如同蚕食桑叶,从三人心上划过。
木魔尴尬异常,轻轻拍着韦中的胳膊,笑道:“说实在的,即便是家里的那些私事,说起来,也是我任性而致。
若非你方才一语点醒,我恐怕依然会用以前的方式去应对姊姊,应对笛煞。”
他叹一口气,在榻沿上坐了,先细细讲了与魅姑之间的牵扯。
多年前,木魔追寻笛煞前往宋国。
某日傍晚途经一座小山,来到山顶时,听到厮杀声,赶到一瞧,却见一个带帷帽的女子被人追杀,此时她的随从和侍女全部死去,唯余她一人与十几个黑衣人拼杀。
他动了恻隐之心,上前救了她一命。
那些黑衣人瞧见他腰间的木剑,亦未追赶。
而这个女子,便是鬼王帮帮主魅姑。
魅姑执意要感谢他救命之恩,他便把寻找笛煞之事讲了。
而魅姑果然厉害,几日后,便把笛煞的行踪告知了他。
从此之后,两人再无瓜葛。
前些日子,他得知血煞出山,便四处寻找,却一直没有找到。
听闻血煞曾去过洛邑,他便去了,然而在贵财茶馆喝茶,却听人说血煞早已回了陈国。
他十分欣喜,正要离开,却有伙计前来,说主人有请。
来到二楼雅间,想不到却是故人。
魅姑胖了好些,但声音并未有多大变化。她问起他到洛邑何事,他便告诉魅姑,寻找笛煞之事。
魅姑听了,笑得花枝乱颤,说为何十几年过去,他还在寻找笛煞。
她见木魔不语,便止了笑,正色道:“血煞的详细消息,我可以帮大侠打探。
但大侠要帮我一个忙。”
木魔不疑有它,直爽道:“除了杀人放火,其余的忙,我皆可答应。”
于是,魅姑得到血煞行踪后,立刻告诉了木魔。
木魔大喜过望,在得知郑忽亦在齐国后,大喜过望,当即便去了齐国。
后来想要挟持郑忽,绝威不知为何一再阻拦,并救走了郑忽。
幸好他在齐国见过墨大和墨风,知晓他们郑忽的暗卫,在宛丘内四处寻找郑忽时,见到了他们,于是跟踪他们,找到了郑忽的落脚地。
再之后与蓁蓁达成协议,明儿在水月轩与笛煞见面。
恰好魅姑在傍晚发了信号,要他前往。他找到魅姑,她请他晚间先去鼎福茶馆,看住里面的人,不要让人跑了,余下的事情,不用他管。
他答应了。
可是,在鼎福茶管,他遭遇了最大的一次惨败!
说到此处,木魔斜睨着榻上的蓁蓁,目光冰冷。
郑忽见此,心下一跳,慌忙打圆场道:“这事儿不能埋怨青林。
她向来古灵精怪,鬼点子多,但并非用了什么阴谋诡计,只因前辈太实在,方中了她的招!”
“实在”这个词,着实取悦了木魔,他翻了个白眼,算是默认。
但他忽然烦躁起来,凤眼瞪着郑忽,像个小孩子般,气哼哼道:“明儿去水月轩呢?
这女娃儿昏迷着,谁同我前去?!”
郑忽忙接下,笑着点头:“我去!
笛煞那儿,我会同她解释,如何,前辈?”
如何解释呢?郑忽心内犯难,脸上不由现出一片愁色。
要是知晓他们的过往便好了!他暗暗想道。
谁知木魔见他脸现愁色,顿时有些恼怒,指着他道:“你是不愿去么?”
郑忽只得老实告知:“前辈,我没有青林的机灵劲儿,但若是知晓前辈们的恩怨,兴许说话时能帮上些许。”
他虽然说出这话,却又怕木魔恼怒,不由向韦中瞥了一眼。
谁知韦中端着茶杯,正乐滋滋听得起劲儿。
果然,人人都是喜欢八卦的!
郑忽心下不由暗哼了一声。
韦中悄然向他挤眼,一脸无害的笑,催促木魔道:“小舅舅,究竟怎么回事儿?”
木魔对着自己新认的外甥,脸色温和许多。
他嘘了口茶,凤眼望着跳跃的烛火,神情沉入了久远的回忆之中。
两人第一次相见,是在一个月夜。
木魔某次在郑国潜入一户富人家里,偷取财物,带了包袱将要离开时,却发现了带面巾的笛煞。
而笛煞亦发现了他,他以为笛煞是富人家的暗卫,于是上前与之打了起来。
笛煞根本无心与之打斗,虚晃一招,溜了。
他一路追赶,直到荒郊野外,笛煞方停了脚步,质问他:“你自做你的贼,我做什么你管得着么?”
木魔这才明白,带了面巾的女子,并非是贵人的暗卫,而是另有目的。
他猜到是暗杀,却因好奇,便问了出来。
笛煞冷冷睨他一眼,没有答话,径自离去。
木魔觉得此事是他理亏,想要追上笛煞,给她道歉,但笛煞见他紧追不舍,显然误会了他,停下来道:“你这个登徒子,总跟着我最什么?!
真是讨人嫌!”
本想道歉的他,听到这番话,年轻气盛,趁其不备将她脸上的面巾扯落了。
月光之下,笛煞面如满月,一双眼睛亦如满月,小嘴儿因生气嘟着,别有一番韵味。
他看得呆怔,笛煞见此,瞪他一眼,骂了一声“登徒子”,径自离去。
自此,两人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但若无木魔的念念不忘,或许,他们二人再也不会有任何交集。
月光下的那张脸,木魔记到现在。
他让人画了像,疯狂向江湖中人打探,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知晓,她是血煞之首笛煞。
但他亦听到她曾与郑国国君相恋的传闻。那枚绝无仅有的紫珍珠,便是两人爱情的见证。
然而笛煞并未嫁给郑庄公,这是人人知晓的事情。他觉得自己极有希望。
终于有一次,他在夜间拦住了笛煞,红着脸吞吞吐吐说明心意,谁知笛煞却兜头给了他一盆冷水:“木魔,我一辈子都不打算嫁人,你死了那条心吧。”
木魔望着她,感到心在撕裂,高声质问道:“为何?
我对你全心全意,你竟然一点儿不动心?
难道你还在做梦当国君夫人?
他那么多妻妾,怎会在意你?!”
笛煞气得满面通红:“不用你管!”
被嫉妒啃噬失去理智的木魔,哆嗦着双手,加重了语气,一字一字道:“我改日把那人带到你面前,让他当面告诉你,他心里可还有你,如何?!”
“啊——”笛煞崩溃大喊,飞身离开了。
而这件事,着实让木魔失落了一阵子。
但他后来仍旧放不下她,于是又开始四处追踪笛煞。当然,他没有傻到带着郑庄公去见笛煞。
再后来,血煞归隐,他请魅姑帮着找到了血煞归隐之地,便也在此处山上落了脚,每日在山间打些猎物,雷打不动送到血煞的住处。
然而十几年过去,笛煞并未领情,下山时,依然躲开了他,以至于他知晓时,她们已经离开几个月了。
讲完这段情史,木魔的一双凤眼里满是不甘:“其实,明儿见面,我真怕她一见到我,又飞快跑掉。
当初想拿你当敲门砖,无非是为了威胁她,据说她曾给你一管白玉笛,所以,我觉得,她对你应该甚是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