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吃不上饭,老子给你弄了一万张饼子过来,足够你们这两千多人撑个一二日的了,我可跟你说,现在京中物价腾贵,这饼子老子可是花了不少的银子。”
韩林竖起大拇指,仰着头对着郑养性高声道:“郑都督高义,待战后呈报,我必将此事书于塘报当中。”
“诶!”
郑养性大手一挥,摇着头道:“你我情同手足,说这些劳什子做甚?”
接着他又笑嘻嘻地对着韩林道:“说谢谢!”
在整理了一番仪表之后,韩林一揖到底,郑重地道:“韩林谢过郑兄,郑兄雪中送炭之恩,韩林铭记于心,他日必将涌泉相报!”
见韩林的神态动作,郑养性也将那副玩世不恭的纨绔表情给收了起来,同样对着韩林作揖而拜道:“国事匡勷,强敌于畔,韩兄心怀忠义,以身许之。此,我辈之表率也,且受养性一拜。”
竹筐顺着垛口下缒,乐亭的中军爆发出一阵欢呼,李柱和范继忠指挥着亲卫在底下接,一万张饼子听起来多,但放在竹筐内也,不过百十多筐而已。
郑养性考虑的也十分周详,除了饼子以外,还有五袋子渍菜,两头活猪、十来只鸡鸭。
甚至,还有十坛子酒,这可是暖身子的好东西,虽然乐亭营这里还有不少酒精,但那不是供人喝的,而是治疗伤患用的。
在顺着往下缒东西的人群当中,韩林还看到了两个熟悉的面孔。
赖麻子以及之前在锦州何家酒肆的张掌柜。
不过这里没有他们说话的地方,两个人只是含笑向韩林点了点头。
望着郑养性消失的垛口,范继忠喃喃地道:“当初多亏大人与这郑都督结了交情,要不然,咱们非饿几日肚子不可。”
李柱点了点头:“这情义可就大了,咱们逢年过节的,没少给周侍郎、温尚书送银子罢?可到了真章,除了郑都督,谁管咱们来?”
郭骡儿看着两个人有些嫌弃地道:“你们两个能不能动动脑子,郑都督是外戚,平时跋扈乖张一些没人管他……”
“要是周侍郎、温尚书他们两个,别说自己来,就是派家人来,明日里弹劾他们的奏章,估计都得堆到屋顶上去。”
韩林笑道:“骡子说的不错,就是因为郑都督做得,他们那群文官才做不得,不过周、温两位也不是只吃不拉的貔貅,人家也在帮我们在朝中说话,而且也不急于这一时。”
“大人的意思是,养肥了再吃?”
范继忠看着城墙根底下被五花大绑,正“嗷嗷”挣扎着的那两口肥猪舔了舔嘴唇。
韩林哑然失笑:“你说的如果是周侍郎和温尚书,那确实还得再养一养,现在还不肥啊……”
“如果说的是这两头嘛……”
韩林将目光也落到了那两头猪身上。
“大人,怎么说?”
范继忠目光灼灼地看着韩林,急得直搓手。
“现在就杀,收拾干净,明天给大家伙儿打打牙祭!”
……
翌日中午,东便门下的中军白气蒸腾,锅里的肉汤翻滚,香味顺着锅檐儿飘了出去,引得在前面干活的民夫卒伍们纷纷回头,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自打从三屯营开始,乐亭战兵们吃的都是炒面,这东西虽然能够提供的热量高,但说不上好吃,甚至吃多了还会拉不出屎,至少一个多月都没吃过正常的吃食了。
在食物的派发上,各营头都做到了一视同仁,不管是战兵营还是壮武营抑或是民夫,人人都分到了一张饼子以及带着肉碎油水的热汤。
推着车的伙夫所过之处,惹得一片欢呼,整个通惠河的沿岸,就如同过了年一般。
王九荣从伙夫的车上卸下他们这一队的吃食,将东西摆放在地上,正在打着盹的韦继立马抽着鼻子醒了过来,嘴里问道:“啥东西这么香?”
见到地上的肉汤以后眉开眼笑地道:“行啊,今天肚子可算是有盼头了。”
其他人也纷纷围坐了过来,吴保保盯着手中的饼子,嘴里喃喃地道:“姚头儿没赶上好时候。”
众人也都默然。
自从姚大年死后,他们这一队就仿佛没了主心骨一样,两日以来都显得有些沉闷。
已经升为代什长的王九荣见刚刚活跃起来的气氛又沉寂了下去,瞪了一眼吴保保,嘴里说道:“哪壶不开你提哪壶,有那嘴碎的力气,你一会也出去凿冰去。”
说着,王九荣又环视了一眼四周,手里点指着骂道:“瞧瞧你们这一个个死气沉沉的样子,哪里还是别人嘴里说的精锐,韩大人经常挂在嘴边的话,你们忘了?打仗是要死人的,别的队没少人是怎地?难道都跟你们一样?”
接着他捧起碗,一屁股坐在地上,喝了一口碗里的肉汤以后,喉咙里发出一声畅快的声音:“该吃吃该喝喝,兴许下一场仗,咱们就得去见姚头儿。”
韦继往嘴里含了一口热汤,然后又狠狠地咬了一口饼子:“王头儿说得是,一人多吃一口,就当是为姚头儿吃了,等吃饱喝足了,再多用一份力气杀鞑子,就当是他也出了力。”
众人的心结稍解,另有一个战兵对着王九荣问道:“王哥,你说这仗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你问我啊?”
王九荣一边嘴里嚼着一边含混不清地道:“我哪知道……”
“将鞑子杀光,不就到头了?”
他没有回头,顺着记忆的方向,去指之前一直在外围监视乐亭营的鞑子哨骑。
“队头说的……狗日的鞑子!真是不消停!”
韦继回过头去看,紧跟着脸色难看地骂了一声,众人都在奇怪,纷纷向远处看去,一时间所有人的脸色都难看了起来。
北面,出现了大股的鞑子身影,几乎将北面的地平线铺满。
“备战!备战!”
王九荣一边喊着,一边将手中剩下的半张饼子三两口塞进了嘴里,又将没舍得喝,准备细品的肉汤牛饮而尽。
韦继、吴保保等人也跑了过来。
通惠河的防线上一片喧哗呼喝。
到处都是匆忙回归阵地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