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
黑云龙目眦欲裂,拔出战刀就要亲自带人上去填缺口。
战局瞬间逆转,他的车阵仿佛一个笨重的巨人,正在被灵巧的狼群撕开伤口,这样下去,全军覆没只是时间问题!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西南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更加密集、更加沉重的马蹄声,如同天边滚来的雷霆!一面“吴”字大旗率先跃入战场!
“关宁铁骑!是吴总兵!”
明军阵中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喜惊呼!
只见吴三桂一马当先,率领着大名鼎鼎的关宁铁骑,如同一柄烧红的尖刀,狠狠地捅向了八旗军迂回部队的侧后腰!
“三眼铳!预备——放!”
吴三桂冷峻的命令响彻战场。
冲在最前方的关宁骑兵猛地举起那造型奇特的三眼火铳,在极近的距离上,对着混乱中的八旗兵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
震耳欲聋的齐射声连成一片,硝烟瞬间吞噬了战场一隅!
铅弹如同暴雨般泼洒出去,正在专心对付黑云龙车阵的八旗兵猝不及防,顿时人喊马嘶,成片倒下!
这突如其来的猛烈侧击,彻底打乱了八旗军的进攻节奏。面对宣府军的车阵火炮和关宁铁骑的三眼铳连环打击,镶白旗前锋将领见势不妙,恨恨地看了一眼稳坐阵中的黑云龙和呼啸而来的吴三桂,终于吹响了撤退的号角。
残余的八旗骑兵如同潮水般退去,丢下了一地的尸体和哀嚎的战马。
黑云龙看着退却的敌军,又看了看及时赶来、正在整队的关宁骑兵,长长吁了一口带着浓重硝烟味的浊气。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和汗水,走到阵前,对着策马而来的吴三桂拱了拱手,声音沙哑却带着真诚:
“吴总兵!来得及时!老黑我欠你一次!”
吴三桂勒住战马,脸上并无太多得意之色,只是淡淡点头:
“黑总兵客气了,同袍之义,分内之事。鞑子虽退,但其主力未损,我等需速速整顿,依令行事。”
黑云龙重重点头,脸上的刀疤在硝烟中显得更加狰狞,虎目中却燃烧着愈加热烈的战火。
初战告捷,但这仅仅是个开始。真正的恶战,还在后面。
黑山堡初战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去,黑云龙便已接到了来自后方那处神秘小村的最新指令,并非增兵,而是令他且战且退,黏住敌军。
“娘的,这是要把老子当诱饵,放在火上烤啊!”
黑云龙捏着那封密令,低声骂了一句,脸上那道疤微微抽搐。
他麾下儿郎经过方才恶战,已有损伤,如今又要面对多尔衮滚滚而来的主力大军,压力可想而知。
但他黑云龙是什么人?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大明悍将!
他瞬间就明白了这命令背后的深意,要用他这块硬骨头,死死拖住多尔衮这头猛虎,给真正的主力集结争取时间!
“擂鼓!收拢队伍!检查伤亡,补充箭矢火药!伤兵先行后送!”
黑云龙的声音依旧洪亮,没有丝毫犹豫,
“还能喘气的,跟老子继续会会这些八旗崽子!”
接下来的日子,黑云龙部便如同一块韧性十足的牛皮糖,又像是一头狡猾而坚韧的头狼,带领着麾下数千将士,在归化城以东的丘陵旷野间,与多尔衮的大军展开了惊心动魄的周旋。
他绝不与清军主力硬碰硬决战。
每当清军大队气势汹汹压来时,黑云龙便利用地形,依托山丘、树林、甚至废弃的村落堡寨,结成车阵或挖掘简易工事,用佛郎机、虎蹲炮和强弓硬弩狠狠招呼一阵,大量杀伤其前锋斥候和小股部队。
一旦清军试图展开阵型全力进攻,他便立刻下令后队变前队,利用对地形的熟悉,迅速后撤至下一处预设阵地。整个过程井然有序,绝非溃逃,反而像是一次次主动的战术转移。
清军追,则不断被冷炮、地雷、和神射手的冷箭袭扰,走得步步惊心;
清军停,则黑云龙也停,甚至偶尔还会派小股精锐夜不收摸营,焚毁粮草,刺杀军官,闹得清军夜不能寐;
清军若想安营扎寨,黑云龙部的火炮总能“恰到好处”地轰上几轮,虽造不成太大伤亡,却极大地挫伤士气,让清军不得安宁。
多尔衮被这种无赖般的战术搞得怒火中烧,数次派精锐骑兵试图强行冲阵,斩断这根“搅屎棍”。
但黑云龙用兵老辣,车阵与机动结合,每次都能在付出一定代价后,堪堪稳住阵脚,让清军的企图落空。
最惊险的一次,一支约三千人的清军精锐骑兵,凭借超强的机动性,试图绕过黑云龙部正面防线,从其侧翼薄弱处直接穿插过去,直扑看似空虚的归化城!
“总兵!东北方向发现大股鞑子骑兵,看旗号是正白旗的,冲着归化城去了!”
斥候飞马来报,声音急促。
黑云龙闻言,虎目圆睁:
“想绕过老子?没门!传令!左营所有骑兵,跟老子走!其余人守好阵地,给老子狠狠地打,吸引正面鞑子的注意!”
他亲自率领麾下仅有的八百多骑兵,如同旋风般扑向那支迂回部队。
他们没有选择正面拦截,而是利用一个小土坡的掩护,猛然出现在清军侧翼,三眼铳、弓箭一顿猛射,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黑云龙在此!鞑子休走!”
他如同猛虎般咆哮,一马当先,挥舞着大刀直接冲入敌阵!
宣府骑兵见主将如此悍勇,无不拼死效命,硬生生用血肉之躯将这股企图迂回的清军拖住了足足一个时辰!
等到吴三桂派出的接应部队从归化城方向赶来时,战场已然一片狼藉。
黑云龙浑身浴血,甲胄上插着几支箭矢,坐骑也换了一匹,但他依旧如同磐石般立在阵前,那面“黑”字将旗虽然破损,却依旧高高飘扬!
那支清军迂回部队见无法得手,又恐被两面夹击,只得悻悻退去。
就这样,黑云龙如同钉子般,死死地将多尔衮的大军钉在了归化城外围的广阔地域。
他用空间换时间,用鲜血和勇气,为魏渊调动西安新军、布置最终决战战场,赢得了最宝贵的喘息之机。
每一天的阻击,每一次的撤退,都让多尔衮更加焦躁,也更坚定了他要尽快找到明军主力决战的念头。
而他并不知道,他正被一步步地,引入一个精心为他准备的死亡陷阱。
多尔衮的中军大帐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雨前的天空。
他烦躁地踱步,镶嵌着宝石的刀柄被他握得咯吱作响,脚下的名贵地毯几乎要被沉重的军靴踏出洞来。
烦!烦!烦!
一股无名邪火在他胸腔内左冲右突,却找不到宣泄的出口。已经整整五天了!
他亲率五万八旗精锐,携雷霆万钧之势西征,意在速战速决,一举碾平归化城,将那个不知所谓的“巴图汗”和背后搞鬼的明朝势力彻底扫出漠南!
可现实呢?
他这五万大军,竟被区区几千明军,像一块嚼不烂、甩不掉的牛皮糖,死死地拖在了这归化城外围的旷野丘陵之间!
那支明军的主将,探报说是宣府的黑云龙,像个泥鳅一样滑不留手!
打一下就跑,追上去就结阵放炮,停下来他就派人骚扰,想绕过去他又能及时堵上来!
这种无赖的打法,让他空有数万雄兵,却如同巨锤砸蚊蝇,浑身力气使不出来,憋屈得要命!
更可气的是,归化城那并不算特别高耸的城墙轮廓,每日都在视野可及之处晃悠,仿佛在无声地嘲讽他的无能。
那里面,有他必欲碎尸万段的“巴图汗”,有被明军夺取的荣耀,还有此刻可能正惊慌失措的蒙古墙头草们!
“京城那边有消息吗?!”
他猛地停下脚步,对着帐外厉声喝问。
一名戈什哈立刻躬身入内,呈上一封密报:“
禀摄政王,今日京师塘报刚到,魏渊…仍在北京城内,每日依旧出入内阁衙门,并无异动。”
“滚!”
多尔衮一把抓过密报,扫了一眼,便狠狠揉成一团,掷在地上!
魏渊还在北京!这个消息本该让他安心,证明明军主力并未北调。
但此刻,却更像是一种讽刺,那个最大的对手,甚至无需亲临前线,只凭一道命令,一个黑云龙,就把他和大清最精锐的军队拖在这里进退维谷!
这是绝佳的机会!
魏渊不在,明军主力未至,只要快速拿下归化城,一切都能挽回!可偏偏就是快不起来!
“不能再等了!”
多尔衮眼中布满血丝,猛地一拳砸在案上,
“传令下去!明日拂晓,中军精锐尽出,本王亲自督战!不管那个黑云龙耍什么花招,给本王正面碾过去!不惜代价,三日内,必须兵临归化城下!”
他几乎是咆哮着下达命令。戈什哈吓得浑身一颤,连忙领命而去。
然而,军令易下,军心难调。
连日来的停滞和无意义的消耗,不仅让多尔衮烦躁,更悄然影响着他带来的那些蒙古盟军。
傍晚,巡视营盘时,多尔衮敏锐地察觉到气氛有些异样。
那些来自科尔沁、喀喇沁等部的蒙古王爷、台吉们,虽然见到他依旧恭敬行礼,但眼神却闪烁不定,彼此间的窃窃私语在他经过时会瞬间停止,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怀疑和观望的气息。
他甚至隐约听到风中飘来几句压低的蒙古语:
“…八旗天兵…似乎也没传说中那么厉害…”
“…被几千南军就挡住了…”
“…早知道还不如…”
“…看看那位巴图汗再说…”
这些话像毒针一样刺穿着多尔衮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