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神殿另一头,云婵和鬼面的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
赤色的剑气与黑色的十字斩疯狂对撞,激起的能量涟漪将周围的石壁都震出了蛛网般的裂纹。碎石如雨点般落下,烟尘弥漫。
云婵状若疯魔,每一剑都毫无保留,大开大合,仿佛要将眼前这个胆敢抢夺她机缘的贼人碎尸万段。
她身后的赤色凤凰虚影愈发凝实,每一次展翅,都带起燎天烈焰。
鬼面则像一道鬼魅,在狂风暴雨的攻击中穿行。他的身法诡谲,悄无声息,手中的双刃总能从最不可思议的角度出现,精准地格挡、卸力、反击。
他不出声,但那面具下的眼神越来越冷。他被当成了枪,这笔账,他记下了。
两个强者都打出了真火,他们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在对方身上,谁也不敢有丝毫分神。
这正是陆远等待的机会。
剧痛还在持续,但一股虚假的力量也随之涌上。
他能感觉到,那些断裂的经脉被一股冰冷粘稠的力量强行贯通,真气虽然依旧微弱,却终于可以勉强流转。
够了!
他双腿猛地发力,整个人像一只没有骨头的壁虎,紧贴着石柱的阴影,无声无息地朝神殿中央滑去。
他的动作很慢,很轻。
每一次移动,都卡在两人兵刃交击、能量爆发声音最响亮的瞬间。
他的呼吸几乎停止,心脏却擂鼓般狂跳。
近了。
更近了。
他已经能闻到那九幽噬魂莲散发出的、令人灵魂都为之战栗的幽香。
那香味钻入鼻腔,仿佛一只无形的手,在轻轻抚慰他那快要被撕裂的神经,让剧痛都减轻了几分。
神物!果然是神物!
陆-远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他距离那悬浮的莲花,只剩下最后三步。
也就在这时,鬼面与云婵又完成了一次最猛烈的对拼。
“轰——!”
恐怖的冲击波呈环形扩散,烟尘冲天而起,瞬间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线。
就是现在!
陆远不再压抑,将体内那股由石髓涎催生出的全部力量,灌注于双腿之上!
他像一支出膛的炮弹,从石柱阴影里猛然射出,直扑那朵在能量风暴中心安然无恙的黑色莲花!
他的手,在空中划过一道决绝的轨迹,精准地抓向莲花的根茎。
“什么人?!”
几乎在同一时间,鬼面和云婵都察觉到了这股突兀出现的、不属于他们任何一方的气息波动。
烟尘之中,一道模糊的身影快如闪电!
“找死!”
云婵厉声怒喝,她以为是鬼面还有同伙!反手一剑,赤色剑气横扫而出,目标直指那道黑影!
鬼面眼神也骤然收缩,他同样以为是第三方势力介入,或者说,是陆远那个“蝼蚁”背后真正的主使者现身了!他毫不犹豫,两柄短刃脱手飞出,化作两道黑色流光,交叉射向目标!
一瞬间,陆远同时成为了两个顶尖强者的攻击目标。
前有剑气,后有飞刃,两股致命的杀机将他牢牢锁定。
换作任何一个正常状态下的修士,面对这种夹击,都必死无疑。
但陆远此刻,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拿到它!
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身体在半空中做出一个匪夷所思的扭转,硬生生用后背去迎那道致命的赤色剑气!
噗嗤——!
剑气入体,鲜血狂喷。
陆远的后背瞬间被撕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整个人如遭雷击,猛地向前扑去。
然而,他也借着这股推力,速度再次暴增!
他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鬼面那两柄可以绞碎神魂的短刃,右手五指,终于……触碰到了九幽噬魂莲那冰凉滑腻的根茎!
抓住了!
陆远心中涌起一股狂喜。
但下一秒,石髓涎带来的虚假力量如潮水般退去。
那被强行粘合的经脉,在承受了刚才那极限爆发和云婵的一记重击后,再也支撑不住,如同脆弱的琉璃,在一瞬间……寸寸崩碎!
“啊——!”
这一次,他再也无法压抑,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那是一种比凌迟还要痛苦万倍的感觉,全身的力量被瞬间抽空,四肢百骸如同散架,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他像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鸟,从半空中直挺挺地摔了下去。
砰!
他重重地砸在地上,溅起一圈尘土。
手中,却还死死地攥着那株黑色的莲花。
神殿内,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烟尘缓缓散去。
云婵和鬼面都停下了动作,两双眼睛,带着截然不同的惊愕,死死地盯着躺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的身影。
是那个蝼蚁!
是陆远!
怎么可能?!
云婵的眼睛瞪得滚圆,美丽的脸庞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这个她从头到尾都没放在眼里的废人,这个被她追杀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丧家之犬,竟然……竟然在她们两个眼皮子底下,抢走了神物?!
刚才那道快如闪电的身影,是他?
刚才那极限的爆发,是他?
他不是经脉尽断,是个废人吗?!
无数的疑问在她脑中炸开,但很快,就被一股滔天的怒火和羞辱感所取代。
她,堂堂云霞仙宗的圣女,竟然被一个废人,当着另一个强敌的面,抢走了近在咫尺的机缘!
这简直是她一生中最大的污点!
“你……该……死!”
她一字一顿,声音里透着刺骨的寒意,手中赤色长剑的剑尖,遥遥指向地上的陆远。那柄剑在嗡鸣,在渴望鲜血。
另一边,鬼面的震撼丝毫不比云婵少。
但他想得更多。
刚才那一下,是陷阱吗?
不对。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陆远的气息在得手的那一刻,就彻底湮灭了。不是死亡,而是一种比死亡更可怕的枯寂。
经脉尽碎,神魂黯淡,生机断绝。
这个人……废了。
彻彻底底地废了。
他用自己的一切,修为、未来、甚至生命,去赌这一下?
为什么?
这九幽噬魂莲,究竟有什么魔力,值得他付出如此惨烈的代价?
鬼面的目光在陆远和那株莲花上来回移动。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从一开始就搞错了。
这小子不是在祸水东引,不是在驱虎吞狼。
他从头到尾,就是一匹隐藏在暗处的孤狼,用自己的弱小作为伪装,用敌人的强大作为掩护,等待着那唯一一个,可以献祭自己一切来换取胜利的机会。
好狠!
对自己,比对敌人还狠!
鬼面对陆远的评价,在这一刻瞬间拔高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层级。
这种人,如果让他活下去,将来必成心腹大患。
杀意,在他心中沸腾。
两股毫不掩饰的杀机,如同两座大山,狠狠压在陆远身上。
陆远躺在地上,连呼吸都带着血沫。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飞速流逝,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
但他笑了。
他看着云婵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俏脸,又瞥了一眼那戴着鬼脸面具、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男人。
他赢了。
赌赢了。
虽然代价惨重,但他终于将主动权,攥回了自己手里。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抬起手,将那朵娇艳欲滴的黑色莲花,送到了自己嘴边。
然后,在云婵和鬼面惊骇的目光中,他张开嘴,一口咬在了莲花的花瓣上!
“你敢!”
云婵的尖叫声几乎要掀翻神殿的穹顶!
她疯了!彻底疯了!
九幽噬魂莲是何等神物?
每一片花瓣都蕴含着精纯到极致的灵魂能量,需要以特殊的手法炼化,稍有不慎,就会被那恐怖的能量撑爆神魂,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这个蝼蚁,这个废人,他是在自杀吗?
不!
他是在威胁!
他是在用毁掉神物,来威胁自己!
“住手!你给我住手!”云婵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颤抖,是愤怒,也是恐惧。她投鼠忌器,一时间竟不敢再上前一步。
鬼面也愣住了。
他见过不怕死的,没见过这么不怕死的。
直接生吞?
他脑中闪过无数关于九幽噬魂莲的记载,没有任何一条提到过可以这样使用。
这小子是在虚张声势,还是……他真的知道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陆远嘴里咀嚼着花瓣,一股奇异的、冰凉中带着刺痛的能量瞬间在他口中炸开,顺着喉咙涌入他那已经枯寂的身体。
他的意识在一瞬间被拉入了一片无尽的黑暗深渊。
但他强撑着,用尽最后的意志,对着云婵露出了一个惨然而得意的笑容。
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却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
“呵呵……云姑娘……这莲花,味道真不错……”
“你……想要吗?”
“很简单。”
陆远一边说,一边又咬下了一片花瓣,任由那黑色的汁液从嘴角流下,看起来诡异无比。
“现在……你,还有那个戴面具的……谁能带我活着离开这里,我就告诉谁……这莲花的真正用法。”
“不然……”
他嘿嘿一笑,嘴里含糊不清地说。
“我们就一起……给它陪葬!”
话音落下,整个神殿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云婵和鬼面,都呆住了。
信息差!
又是该死的信息差!
云婵脑中一片混乱。
真正的用法?
难道直接吞服,就是这神物的真正用法?
可他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痛苦?
是在骗我?
还是说,这用法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如果我杀了他,莲花会不会真的就此毁掉?
她不敢赌!
这可是她突破瓶颈,问鼎宗门之巅的唯一希望!
鬼面的心思则更加活络。
这小子,在用自己的命做赌注,来撬动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
他现在的状态,就是一个废人,谁都可以轻易杀死他。
但同样,谁杀死他,都可能永远失去得到莲花秘密的机会。
他把自己,变成了一个烫手的山芋。
一个带着剧毒的诱饵!
现在,问题不再是“谁杀了陆远就能得到莲花”,而是变成了“谁能保住陆远,谁才有可能得到莲花的秘密”。
局势,在这一瞬间,发生了惊天逆转!
鬼面看了一眼云婵。
他看到那个高傲的女人,眼中满是挣扎、愤怒、贪婪,和一丝……被拿捏住的屈辱。
他明白了。
这个女人,已经被套牢了。
而自己呢?
自己是鬼面刺客,任务是第一位的。
现在看来,活捉这个叫陆远的小子,价值远比直接抢夺莲花要大得多。
“好。”
一个沙哑的字,从鬼面面具下传出。
他竟然率先表态了!
他看着陆远,缓缓说道:“我带你走。只要你告诉我秘密,莲花归我,我保你一命。”
云婵闻言,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随即又涨得通红!
“凭什么?!鬼东西,这神物是我先发现的!该滚的是你!”
她怒视鬼面,手中的剑再次举起。
鬼面却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语气毫无波澜:“你可以试试。看看是你杀我的速度快,还是我捏死这小子的速度快。”
他的威胁很直接,也很有效。
陆远现在就在他脚边不远处,他确实有这个能力。
云婵气得浑身发抖,丰满的胸口剧烈起伏。她看看鬼面,又看看地上那个笑得像个恶魔的陆远,一时间进退两难。
她恨不得将这两个男人都千刀万剐!
但她不能。
陆远看着这两个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强者,心中最后一点力气也用尽了。
他头一歪,意识彻底陷入黑暗之前,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知道,自己又赌赢了。
接下来,就看这两条被他拴在一起的猛虎,怎么互相撕咬,然后……带他离开这个绝地了。
而那被他吞下的两片莲花花瓣,所化的精纯能量,并没有如他预想中那样四处乱窜,而是化作两股细微的、冰冷的溪流,悄无声息地汇入了他眉心深处,那个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一粒尘埃大小的灰色印记之中。
那里,仿佛一个无底的黑洞,瞬间将两股能量吞噬得一干二净,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一切,都发生在无人知晓的角落。云婵的胸膛因愤怒而剧烈起伏,每一口呼吸都带着灼人的热意。
她手中的长剑嗡嗡作响,剑尖直指鬼面,那股凌厉的剑意几乎要将周围的空气都撕裂。
但她终究没有刺出那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