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命?”陆远歪了歪头,似乎在思考这个词的含义,“你们太吵了,影响了我睡觉的质量。你说,这笔账该怎么算?”
“晚辈赔偿!晚辈愿意赔偿!”
孙鹤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从储物袋里掏东西,“这是晚辈所有的积蓄,三千块上品灵石!还有这件玄阶法宝‘青云剑’!全都孝敬给前辈!只求前辈能放晚辈一条生路!”
他将一堆亮晶晶的灵石和一把宝光四溢的飞剑堆在地上,脸上满是肉痛和恐惧。
陆远瞥了一眼地上的东西,撇了撇嘴,一脸嫌弃。
“就这点破烂玩意儿?打发叫花子呢?”
孙鹤的心凉了半截。
陆远没再理他,而是转头看向了苏婉儿,露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
“小婉儿啊。”
苏婉儿一个激灵,连忙应道:“前、前辈,晚辈在。”
“你看,”陆远指了指跪在地上的孙鹤,以及旁边那个已经吓傻了的弟子,“这两个家伙,太吵了,还想抢你的东西,你说,该怎么处理他们比较好?”
他竟然把处置权,交给了苏婉儿。处置权?
这两个字像两道天雷,轰然劈在苏婉儿的脑海里,让她本就一片空白的思绪变得更加混乱。
她下意识地看向跪在地上的孙鹤。
就在刚才,这个男人还高高在上,眼神里的贪婪和淫邪像是黏稠的毒液,让她不寒而栗。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子,将她的尊严和希望一寸寸剥离。
她甚至已经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准备引爆自己的金丹,也要和他同归于尽。
可现在,这个男人却像一条卑贱的狗,跪在地上,抬起头,用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充满了哀求和恐惧的眼神看着她。
他的额头上满是泥土和血迹,华丽的长老服袍也变得褶皱不堪,狼狈到了极点。
杀了他?
一个念头如同毒蛇般从心底钻了出来。
只要她点点头,这个让她和弟弟陷入绝境的恶魔,就会立刻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这个诱惑太大了。
大到让她浑身都微微颤抖起来。
她紧紧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手心的嫩肉里,传来的刺痛感让她勉强维持着一丝清明。
看到苏婉儿眼神中的杀意,孙鹤吓得魂飞魄散。
他再也顾不上什么长老的尊严,膝行着朝苏婉儿爬了过去,一边爬一边涕泪横流地哀嚎:
“苏仙子!苏姑娘!不,苏奶奶!是我有眼无珠!是我被猪油蒙了心!我不是人,我就是个畜生!您大人有大量,就把我当个屁,给放了吧!”
“我……我发誓!我发下天道血誓!从今往后,我孙鹤若是再敢找您和您弟弟一丁点麻烦,就叫我天打雷劈,神魂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他一边哭嚎,一边疯狂地扇着自己的耳光,打得“啪啪”作响,嘴角很快就溢出了鲜血。
另一个青云宗弟子更是早已吓得屎尿齐流,瘫软在地,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地磕头,把地面都磕出了一个浅坑。
这幅场景,滑稽又可悲。
苏婉儿的心乱如麻。理智告诉她,杀了孙鹤,等于彻底得罪了青云宗。
青云宗是何等庞然大物?
死了一个长老,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到时候,追杀恐怕会无穷无尽,她和弟弟将再无宁日。
可是……放了他?
一想到他之前那副嘴脸,一想到自己差点遭受的凌辱,一股强烈的恨意就如同火山般喷涌而出。
这种人,留着他,只会祸害更多的人!
她求助似的看向陆远,却发现对方正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似乎对眼前这场决定生死的闹剧毫无兴趣。
“我说……想好了没有?”
陆远揉了揉眼睛,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你们一个哭哭啼啼,一个站着发呆,很影响我酝酿睡意的。能不能快点儿?我这人没什么耐心。”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苏婉儿和孙鹤的身上。
孙鹤的哭嚎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剧烈的颤抖。
他明白了,这位前辈根本不在乎什么青云宗!
在他眼中,青云宗或许就跟路边的一个蚂蚁窝没什么区别!
他唯一的生路,就在苏婉儿的一念之间!
他用尽全身力气,对着苏婉儿的方向重重磕了一个响头。
“苏仙子!只要您饶我一命!我……我愿意做您的奴仆!我洞府里还有更多的珍藏!有我师门传下的丹方!全都给您!我还可以帮您指认宗门里其他对您图谋不轨的人!求您了!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苏婉儿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看着孙鹤那张又是血又是泪的脸,心中的恨意和杀机,却在这一刻诡异地消散了许多。
杀了他,固然解气。
可然后呢?
让自己的手上沾染血腥,然后背负着一个强大宗门的追杀,日夜逃亡?
不。
她忽然想到了一个更好的,也更解气的方法。
她深吸一口气,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下来。
她没有再看孙鹤,而是转向陆远,恭恭敬敬地躬身行了一礼。
“前辈。”
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但已经恢复了镇定,“晚辈想好了。”
陆远挑了挑眉,懒洋洋地“嗯?”了一声,示意她继续说。
“杀人不过头点地。”
苏婉儿缓缓说道,目光变得冰冷而锐利,“晚辈不想脏了自己的手。但他们冒犯了前辈的清净,又企图对我兄妹二人行不轨之事,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晚辈恳请前辈……废去他们的修为,让他们从此以后,做一个凡人。”
废去修为!
这四个字,比直接杀了他们还要残忍!
对于一个高高在上的修仙者,尤其是一个身居高位的金丹长老来说,失去一身引以为傲的修为,变回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那种从云端跌落泥潭的绝望,简直比死还难受!
孙鹤的脸色瞬间变得比死人还要惨白,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苏婉儿,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绝望。
他宁愿死!
他宁愿被一指弹杀,也绝不愿意变成一个任人宰割的凡人!
“不……不要!”
他嘶声尖叫起来,“你这个毒妇!你好狠的心啊!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啊!”
然而,苏婉儿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你让我死,我偏不让你死。
我要你活着,像个蝼蚁一样活着,永远活在失去一切的痛苦和悔恨之中。
陆远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苏婉儿,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哦?这个主意……好像是比直接捏死他们有趣一点。”
他伸出一根手指,对着还在嘶吼的孙鹤和那个已经昏死过去的弟子,随意地凌空点了两下。
“啵。”
“啵。”
两声轻响,就像是戳破了两个小小的水泡。
没有惊天动地的灵力波动,没有华丽炫目的光影特效,一切都发生得那么平淡,那么不起眼。
可是,孙鹤的嘶吼声却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他脸上的怨毒和疯狂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的茫然。
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那个与生命相连、苦修了数百年的金丹,就像一个被戳破的气球,所有的法力都在瞬间泄了个一干二净。
那条奔腾不息的灵力大河,顷刻间便已干涸见底。
经脉寸断,丹田成墟。
他……变成了一个凡人。
一个连普通壮汉都不如的,衰老的凡人。
“啊……啊……”
孙鹤张着嘴,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一股腥臭的液体从他的裤裆下蔓延开来。
他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整个人瘫倒在地,眼神空洞,彻底傻了。
陆远收回手指,还煞有介事地吹了吹指尖,仿佛上面沾了什么灰尘。
他瞥了一眼地上的孙鹤,又看了看苏婉儿,懒洋洋地说道:“好了,处理完了。现在,这两坨垃圾,还有地上这堆破铜烂铁,你打算怎么处理?别告诉我还要我帮你打扫卫生啊。”
他的目光落在那三千块上品灵石和玄阶法宝“青云剑”上,那嫌弃的表情,就好像在看一堆真正的、散发着恶臭的垃圾。
苏婉儿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垃圾?
破铜烂铁?
她看着地上那堆散发着柔和光晕的上品灵石,每一块都足以让一个筑基期修士为了它拼上性命。
还有那柄青云剑,剑身流光溢彩,隐隐有风雷之声,这可是玄阶法宝,是金丹长老的身份象征,在任何一个拍卖行里都能掀起腥风血雨。
可是在这位前辈的口中,这些东西,就跟路边的石子和烧火棍没什么区别。
这种轻描淡写的嫌弃,比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两指,更让她感到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震撼和……敬畏。
这究竟是怎样一位存在?
他的眼界,又该是何等的高远?
苏婉儿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
她没有回答陆远的问题,而是先走到了那个已经吓傻的孙鹤面前。
孙鹤瘫在地上,浑身污秽,眼神空洞,嘴里还在无意识地流着口水,像个真正的风烛残年的痴呆老人。
苏婉儿眼神冰冷,没有一丝怜悯。
她熟练地从孙鹤腰间解下一个灰扑扑的储物袋,又从他僵硬的手指上,褪下了一枚古朴的储物戒指。
做完这一切,她看都没再看孙鹤一眼,转身走向那个昏死过去的炼气期弟子,同样利索地将他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搜刮一空。
自始至终,她的动作都冷静而高效,仿佛在处理两具真正的尸体。
一旁的苏澈看着自己姐姐这副模样,脸色有些发白,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他知道,姐姐经历的苦难比他多得多。这份冷酷,是被这个残酷的世界活生生逼出来的。
陆远翘着二郎腿,饶有兴致地看着苏婉儿的动作,像是看一出有趣的戏剧。
这小姑娘,不但心思狠辣,下手也够麻利的,是个能成事的人。
“姐……姐姐……”
苏澈终于忍不住,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地开口,“我们……我们把青云宗的长老给废了……他们……他们肯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青云宗,那可是方圆数万里内的庞然大物,宗内高手如云,元婴期的老祖都有好几位。
废掉他们一个金丹长老,这无异于是在太岁头上动土,捅了天大的篓子。
苏婉儿将搜刮来的储物袋和戒指紧紧攥在手里,头也不回地冷声道:“怕什么?若没有前辈出手,我们现在已经是两具尸体了,连清白都保不住。如今能活着,就是赚了。”
她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的弟弟,“况且,有前辈在此,区区一个青云宗,又算得了什么?”
她说得斩钉截铁,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有多么没底。
这位前辈强大得匪夷所思,但她和人家非亲非故,凭什么要求人家一直庇护自己?
人家肯出手一次,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
她整理了一下思绪,将所有的战利品——那三千块上品灵石,那柄玄阶法宝青云剑,以及两个储物装备,全部捧在身前,恭恭敬敬地走到了陆远面前。
“前辈。”
苏婉儿深深地躬下身子,姿态放得极低,“今日若非前辈出手相救,我兄妹二人早已万劫不复。此等救命之恩,婉儿没齿难忘。这些……是斩杀恶贼所得,理应全部归前辈所有,还请前辈不要嫌弃,务必收下。”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语气诚恳至极。
陆远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目光在那堆东西上扫过。
他的视线先是落在了那堆灵石上,眉头微微皱起,像是在看一堆碍眼的玻璃珠子。
“收下?收下这些玩意儿干嘛?垫桌脚都嫌硌得慌,里面的灵气杂质又多,吸了还得花时间炼化,麻烦。”
苏婉儿的呼吸一滞,捧着东西的手臂微微一僵。
垫……垫桌脚?
陆远的目光又移到了那柄青云剑上,他甚至懒得伸手去拿,只是用下巴指了指,语气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