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苏婉儿面前,低头瞥了一眼那颗怨魂珠,脸上露出一丝嫌弃。
“我说,这玩意儿阴气森森的,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拿着它做什么?想学那些邪修,晚上抱着它睡觉,做噩梦玩儿?”
他的话语轻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
苏婉-儿被他这番话说得脸颊微微发烫,她咬了咬下唇,鼓起勇气,将手中的怨魂珠往前一递,双手奉上。
“前辈……这、这是您的战利品,晚辈不敢染指。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晚辈……晚辈无以为报,这颗珠子,理应归前辈所有。”
她的声音带着颤抖,既是源于对陆远实力的敬畏,也是因为要亲手送出这件能改变自己和弟弟命运的宝物而感到心痛。
但她很清楚,没有眼前这个男人,她和弟弟现在已经成了那怨魂的养料,连这颗珠子都不会存在。
陆远低头看着她递过来的珠子,却没有伸手去接。
他反而后退了半步,像是怕沾上什么脏东西一样,摆了摆手。
“别别别,打住!你可千万别给我。”
他一脸正色道,“我这个人呢,有洁癖。这玩意儿是从那只又吵又臭的鼻涕虫身上掉下来的,我嫌脏。”
苏婉儿捧着珠子的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伸也不是,收也不是,表情精彩到了极点。
嫌……脏?
她活了二十多年,头一次听到有人用这个词来形容怨魂珠。
陆远看着她那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叹了口气,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
“再说了,我打死那只吵醒我睡觉的苍蝇,跟你有什么关系?你非要谢我,不是上赶着跟那只苍蝇攀亲戚吗?”
这番歪理邪说,直接把苏婉-儿的脑回路给搅成了一团浆糊。
她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竟无力反驳。
逻辑上好像……有点道理?
不对,这根本就是强词夺理!
“可……可是……”
“可是什么?”
陆远不耐烦地打断她,“你躺的这张床,哦不,是你弟弟躺的这张床,还算舒服,勉强算是我睡了之后的住宿费。我这人呢,不喜欢欠别人的,也不喜欢别人欠我的。”
他伸出手指,在怨魂珠上轻轻一点。
嗡!
珠子发出一声轻鸣,表面那层淡淡的黑色雾气瞬间被驱散得一干二净,露出了其中晶莹剔透、宛如黑曜石般的核心。
一股比之前精纯百倍的魂力波动轰然散开,让整个洞窟内的灵气都为之一清。
苏婉儿只觉得手心一震,一股温润而磅礴的力量顺着珠子涌入她的经脉,让她因为力竭而刺痛的丹田瞬间舒服了不少。
她骇然地看着陆远。
他竟然……瞬间就提纯了这颗怨魂珠?!
怨魂珠内蕴含着怨魂生前的暴戾之气和残存怨念,若不经过高手长时间的炼化祛除,强行吸收只会走火入魔。
而陆远,仅仅是风轻云淡的一指,就抹去了所有的杂质,将其化作了最纯粹的魂力结晶!
这种手段,简直闻所未闻!
“行了,现在不那么丑了。”
陆远收回手指,拍了拍手,一脸满意地评价道,“拿着吧,就当是你提供这张破床,还被我吵醒的精神损失费。”
“啊?”
苏婉儿彻底懵了。
精神损失费?
用一颗足以让元婴老怪疯狂的极品魂晶,来当做……精神损失费?
她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这个男人按在地上反复摩擦,已经碎得不成样子了。
“前辈……这、这太贵重了!晚辈万万不能收!”
苏婉儿急忙要把珠子塞回去。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报答了,这是天大的机缘!
她受之有愧。
“啧,你怎么这么墨迹呢?”
陆远眉头一皱,脸上露出不悦的神色,“给你就拿着,再推来推去的,信不信我把它捏碎了?”
他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真正的不耐烦。
苏婉儿心头一凛,看着他那不像开玩笑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知道,这位前辈真的会做得出来。
在他眼里,这或许真的就只是一颗随手可以捏碎的玻璃珠。
她只能低下头,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多谢前辈。”
“这还差不多。”
陆远满意地点点头,又打了个哈欠,重新将目光投向了那张玉床,“唉,可惜了,好好的午觉就这么泡汤了。这地方风水不好,太吵,不适合睡觉。”
他一边嘟囔着,一边作势又要躺回到玉床的另一边去。
苏婉儿看着他这副懒散的样子,心中百感交集。
她紧紧地握着手中那颗价值连城的魂晶,只觉得它重如山岳。
这份恩情,已经不是还不还得起的问题了。
她正想再说些什么,洞窟外却突然传来了一阵破空之声,紧接着,几道强横的气息由远及近,迅速锁定了这个洞窟。
苏婉儿脸色骤变!
来了!
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刚才那怨魂闹出的动静太大,终究还是引来了附近的修士。
“嗖!嗖!嗖!”
三道人影几乎在同一时间落在了洞窟入口,堵住了唯一的去路。
为首的是一个面容阴鸷的中年男子,身穿一袭青色云纹长袍,修为赫然已是金丹中期。
他身后跟着两名年轻弟子,也都有筑基后期的修为。
他们胸口的云纹标志,正是这方圆千里内最大的宗门——青云宗的标记。
那中年男子目光锐利如鹰,第一时间就扫视了整个洞窟。
当他看到地上残留的怨魂气息,以及玉床上昏迷的苏清晏和旁边虚弱的苏婉儿时,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贪婪。
“呵呵,原来是苏家的两位小友。真是好本事,居然能解决掉这头盘踞了上百年的‘洞玄怨魂’。”
中年男子皮笑肉不笑地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审视。
他的目光,最终死死地锁在了苏婉儿手中的那颗被提纯过的怨魂珠上,贪婪之色再也无法掩饰。
“此等凶物,祸乱一方,我青云宗作为此地守护者,追查已久。今日既然被两位小友侥幸除去,也算是为民除害了。此物乃是凶煞之源,不宜流落在外,还是交由我青云宗来处理,才算稳妥。”
他说得冠冕堂皇,意思却再明显不过——交出珠子,你们可以滚了。
苏婉儿的心沉到了谷底。
青云宗长老,孙鹤!
此人以心狠手辣、贪婪无度而闻名。
她早就知道青云宗对这洞中的宝物觊觎已久,只是碍于洞玄怨魂太过强大,才迟迟没有动手。
没想到,他们竟然一直守在附近,就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孙长老说笑了。”
苏婉-儿强撑着站直身体,将怨魂珠悄悄藏于袖中,冷声道,“这怨魂是我兄妹二人拼死所杀,战利品自然也归我们所有。就不劳青云宗费心了。”
“拼死所杀?”
孙鹤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轻蔑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就凭你一个筑基初阶,和你那个半死不活的弟弟?苏婉儿,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你们不过是走了狗屎运,趁着怨魂虚弱时捡了个漏罢了!”
他身后的两名弟子也跟着嗤笑起来。
“师父,跟她废什么话?一个将死之人,还敢跟我们青云宗讨价还价?”
“就是!苏家早就没落了,还当自己是以前的望族呢?识相的,交出魂珠和那张玉床,我们还能大发慈悲,留你们一个全尸!”
玉床!
他们的最终目的,竟然连这张“养魂玉髓”也想一并夺走!
苏婉儿气得浑身发抖,眼中燃起怒火:“你们……无耻!”
“无耻?”
孙鹤冷笑一声,金丹中期的威压轰然释放,如同一座大山般压向苏婉儿,“在这修真界,实力就是道理!今天,这珠子和床,我青云宗要定了!谁也拦不住!”
恐怖的威压让苏婉儿本就虚弱的身体摇摇欲坠,她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在呻吟,一口鲜血涌上喉头,却被她死死咽了回去。
她绝望地看了一眼昏迷的弟弟,又看了一眼袖中的魂珠。
难道,刚刚逃出生天,又要坠入另一个地狱吗?
就在她心生绝望之际,一个懒洋洋的、充满了不耐烦的声音,突兀地在洞窟中响了起来。
“喂。”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孙鹤等人一愣,这才注意到,在那张他们势在必得的玉床上,竟然还躺着一个人!
由于陆远是侧躺着,背对着他们,加上他身上没有丝毫灵力波动,看起来就像个凡人,他们竟下意识地将其忽略了。
“什么人?!”
孙鹤厉声喝道。
陆远慢悠悠地翻了个身,坐了起来,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脸的起床气。
“我说,你们几个,在别人家门口吵吵嚷嚷的,还讲不讲公德心了?”
他皱着眉头,语气就像一个被邻居噪音吵醒的普通人,“不知道打扰别人睡觉,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吗?”
孙鹤三人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穿着普通布衣的年轻男人,都愣住了。
这人……是个傻子吗?
看不清现在的状况?
“哪来的凡人,也敢在此聒噪?给我滚!”
孙鹤身后一名弟子不耐烦地喝骂道,随手一挥,一道凌厉的指风就射向陆远,想将他直接打飞出去。
苏婉儿大惊失色,失声喊道:“前辈小心!”
然而,陆远只是坐在玉床边上,动都没动一下。
他甚至还打了个哈欠。
呼——
随着这个哈欠,一股微不足道的轻风从他口中吹出。
那道足以洞穿钢板的凌厉指风,在这股轻风面前,就像是遇到了无形壁障的蚊子,连一丝波澜都没能激起,就那么悄无声息地……湮灭了。
“嗯?”
出手的青云宗弟子脸色一变。
孙鹤的瞳孔也是猛地一缩,他看清了,那不是湮灭,是指风中蕴含的灵力,被瞬间吹散了!
怎么可能?!
一个哈欠吹散了筑基后期的攻击?
“有点吵啊……”
陆-远伸出小指,掏了掏耳朵,然后屈指一弹。
一小团几乎看不见的耳屎,以一种超越了视觉极限的速度,弹了出去。
“噗!”
刚才那名出手的青云宗弟子,脸上的嚣张表情瞬间凝固,他的眉心处,突兀地出现了一个细小的血洞,前后通透。
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眼神就迅速黯淡下去,直挺挺地向后倒去,生机全无。
“咚。”
尸体倒地的声音,在寂静的洞窟中,显得格外刺耳。
剩下的另一名弟子吓得魂飞魄散,裤裆一热,一股骚臭味瞬间弥漫开来。
孙鹤更是如遭雷击,浑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他完全没看清对方是怎么出手的!
弹指杀筑基!
这……这至少是元婴老怪才能拥有的手段!甚至……元婴老怪也做不到如此风轻云淡!
眼前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像个凡人一样的年轻人,竟然是一个他根本无法想象的恐怖存在!
“你……你到底是谁?!”孙鹤的声音已经完全变了调,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再也没有了半分之前的嚣张。
“我?”陆远终于站了起来,伸展了一下腰身,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就是一个路过的,想好好睡个觉,结果总被一些苍蝇蚊子打扰的……普通人。”
他又重复了一遍这个自我介绍。
但这一次,听在孙鹤的耳中,却比任何恶魔的低语都要恐怖。
普通人?
有弹指杀金丹的普通人吗?!
他现在终于明白,苏婉儿兄妹为什么能活下来,那洞玄怨魂,根本就是被眼前这个男人给灭掉的!
他惹到了一个自己绝对惹不起的存在!
“前……前辈!误会!这都是误会!”孙鹤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对着陆远拼命磕头,“晚辈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前辈在此清修!求前辈饶命!求前辈饶命啊!”
他一边磕头,一边在心里把苏婉儿骂了千百遍。
这个贱人!
有这种大能撑腰,竟然不早点表明!
这是故意想坑死他!
苏婉儿也已经完全石化了。
她呆呆地看着这一幕,看着刚才还不可一世、将她逼入绝境的青云宗长老,像条死狗一样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陆远……弹了一下耳屎。
这……这也太离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