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披着藕荷色的斗篷,斗篷上暗绣团纹。
她的手上抱着的是和戴书桁一样的手炉,梳着和平时并不一样的发髻,少了庄重,多了一些灵动。
戴书桁见到元璃时脸上冷漠的表情瞬间消失,连眼睛都圆了一些。
他疾步上前,“怎么在外面站着,不进去?朝露夕露她们呢?怎么也不跟在你身边伺候?”
戴书桁完全没有管身后的人,牵着元璃的手进了勤议殿。
元璃解释道:“我偷偷来的,她们不知道,本来是想着午时再来接你的,中途有事便直接来了皇宫。”
“什么事?”戴书桁一边问着一边留意着元璃的衣摆。
元璃摇了摇头,又看了眼他们身后的官员,这些官员很明显不欢迎自己。
“这个晚上再和你说,你前几日给我看的那张图,我觉得还有些问题,今日刚好改完,担心你急用,顺路给你送来。”元璃递给戴书桁一张图纸,而后说道:“你忙你的,我去御花园走走。”
元璃对于他们讨论的事没有什么兴趣,即便是她故意开口。
戴书桁拉住了元璃的手,道:“欸,午膳后再去吧,刚从外面进来又出去,着了风寒可怎么好?先进来。”
元璃刚要摇头解释,就听沈谦说道:“王爷,王妃一介女子留在勤议殿怕是不妥。”
元璃只是看着戴书桁烦恼才出手的,本没有想插手大咏朝政,但是沈谦此话让她极其不爽。
戴书桁刚要反驳,元璃按住了他说道:“这片土地之上也有世代相传的冻伤药膏,可这些药膏却在此次灾祸面前失效,灾民横生医者依旧手足无措;去年江南一带洪水泛滥,修筑的堤坝也被冲毁,是否从前的经验并不足以解决灾祸,沈大人有想过吗?”
沈谦听出来了她的意思,却道:“王妃妄议朝政,怕是不妥。”
元璃笑了,说道:“赈灾一事事关百姓生存,街头寻常百姓也会讨论。”
“只是本宫能见到可以裁决百姓生死之人,如此良机,本宫不能不为天下百姓多问一句:朝廷可有办法治灾,使这天地之间免于生灵涂炭?”
沈谦皱眉,此妇人是在诡辩,自己在说礼法,她却在聊治灾。
她句句恳切聊得都是百姓性命。
此时的王妃是以大咏百姓的身份询问自己能否救他们于水火,可自己却也毫无头绪。
此年灾荒不断,北方雪灾,江南地带连年出现洪水干旱的情况,朝廷官员积极讨论救灾却依旧没有好的解法,如今人人愁眉苦脸不发一言,好在前几日王爷已有决策才让官员们看到了希望。
“本宫为王爷出谋划策,也遣人将募捐得到的赈灾钱粮送往北方,是心疼本该被朝廷救助的灾民没有得到救助,也是心疼本该有官员出谋划策的王爷没有得到排忧解难。”
“先祖遗留的礼法固然有他的道理,可凡事总有万一,例如先祖也不知道你们想不出来好的救灾之法,更不会想到你们连筹集赈灾物资都要拖延至今日。”
元璃说得差不多了,便道:“沈大人,该分得清轻重缓急,若沈大人认为本宫坐在这儿就是干涉朝政,此举不妥,十五日前就不该去千里楼。功成不必在我,没必要逼一个本无所谓站出来计较的人与你计较这些,得不偿失,您觉得呢?”
沈谦完全没有看到摄政王口中那个温和的王妃,她的语言平静但让自己很难受,身上透露出的那层压制人的气息十分强烈。
“……”
她口中的的十五日前,就是因为沈谦看到了那句诗,他去了千里楼,只是在那里遇见了叶太傅喝了几口茶,就能引蛇出洞,将徇私舞弊的腐败官员给揪了出来,肃清朝纲。
难道这一切都是王妃做的局?
还是王爷的主意?
沈谦看向戴书桁,戴书桁正一脸探寻的样子看着元璃。
看来王爷不知道。
也意味着王妃对于朝政的了解远比他想象的多得多,而那个印记……
元璃低声安抚戴书桁,是与刚刚完全不同的温柔语气。
戴书桁没见过他的阿璃如此咄咄逼人的样子,冰冷得有些伤人,和平时面对自己时完全不同。
这份不同让戴书桁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爽,很是满意。
戴书桁牵着元璃在自己身旁坐下,随着戴书桁坐下来的时候元璃目光平缓地扫过每一个官员,最后目光定在了杨秋义身上。
戴书桁不喜欢元璃的目光落在别的男人的身上,于是用力握住了元璃的手,在元璃回头的时候故意露出一个生气的表情。
大臣们以为摄政王要发火了,大气不敢出。
在元璃的眼里,戴书桁就是在和他撒娇,于是拍了拍他的手。
“好了,你们聊正事。”
元璃说完便让春竹去给自己找一本书,坐在戴书桁的位子上,头也没抬。
此时戴书桁比在朝堂之上看起来更敷衍了。
摄政王坐在偏左侧的位置上,单手撑着脑袋,面无表情地看着杨秋义和沈谦为了派谁去救灾吵来吵去。
而后又站起来,俯视着眼前巨大的大咏沙盘。
其他几位大臣闭口不言,都在猜测摄政王的心思,甚至有人看了几眼事不关己的王妃。
赈灾这件事非同小可,元璃自然不会轻飘飘几句话揭过,她从王府的账上拨款赈灾,另外还将一些相关的药方进行改良后给了戴书桁。
戴书桁已经和元璃讨论出了一个法子,甚至连人都确定好了,只是走个过场,让官员们闹一闹急一急。
元璃其实觉得戴书桁对于国家治理之事并不积极,但他也不是不管,就像是被逼着的一样。
戴书桁沉思片刻,转身端起了元璃的茶碗,饮了一口茶,放回去的时候看见元璃看着自己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元璃翻了下手中的书,抬了下下巴,示意他好好听这些臣子讲话。
戴书桁转了回来,脸上的笑容实在坚持不下来,收的完全。
“严大人上次与本王说的拐卖一事如今可有眉目?”
正在看戏的大理寺少卿严大人吓了一跳,连忙答道:“回王爷,臣问询了被拐者的亲人并未有什么头绪,但三日前出了一件事。”
“一位十岁左右的男童穿着破旧跌跌撞撞地跑回了家,说有一位身着斗篷手上有着绿枝缠绕金色羽毛印记的女侠救了他,让他出来寻官府救人。”
严大人接着说道:“臣派官兵随男童去营救,找回了二百六十五名被拐者,并将这贼窝的人全部抓获,但臣猜测匪贼并非只有这几个,还有很多被拐孩童已经被他们转移到了别处,是微臣无能。”
“又是这个印记。”
戴书桁微眯了下眼,意味深长地说着,又缓缓转头看向坐在身侧的王妃。
元璃察觉他的视线便抬了头与之对视。
戴书桁还是没有打消这个直觉带来的念头。
沈谦这时的目光也在元璃身上。
戴书桁对于和元璃相关的视线都很敏锐。
所以当沈谦看向元璃时,他的目光变得冷冽,“呵退”了沈谦。
“倒确实。”
元璃这话接了也没接,戴书桁只好回头,结束了这么久的闹剧,点兵,下令,结束。
赶走了人,戴书桁直接将自己的腿都搁在了元璃的大腿上,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元璃。
“等用午膳,我们再出宫?”
元璃点头,“可以,让春竹去通知一下,下午我单独带你走。”
“去哪儿?”
“一个神秘的地方,我们两个人单独过两天再回去。”
戴书桁两眼放光,挪到元璃面前,双臂揽着元璃的脖子,问道:“真的?”
元璃瞧着他的小模样笑了出来,还挑了下眉。
“嗯。”
元璃在这几天感受很深的一件事就是戴书桁与宋城宋有桁的不同。
同样是手握实权的一国统治者,戴书桁和宋有桁完全不一样,家国并不是他的理想信仰,他在元璃面前更像是一个小孩子,他不追求家国大义,只要爱。
元璃的回答毫不犹豫,戴书桁的喜悦毫不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