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闹剧到最后,目睹全过程又亲手把昔日伙伴从病床推出手术室,看她离去的彦钰魔怔了似的。
他坐在时嫣的房间床上发愣,从白天到黑夜又到白天。
殊不知从这里窗户望下去,能看到季琛跪在夫妇面前,请求一个机会,“等找到病发诱因再下葬,可以吗?”昔日挂在天边的月亮跌入泥泞。
时父时母看都没看他一眼,便匆匆带着女儿赶往附近医院。
他们不想找所谓真相,他们认定了季琛是害死他们女儿的仇人,他们去医院是为了开死亡证明。
证明时嫣已去世的事实,他们抱着时嫣只是睡了过去的幻想。
这天。
季琛什么都没干,在这里跪着发呆,回忆自己截止到现在的人生。
他不敢细想,他开始抗拒自己所学的本领。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上面仿佛沾满了鲜血。
他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医者还是害人的垃圾。
他开始想砍掉这双手。
他想赎罪。
另一处古楼里某客卧,苏叶发现带着苏玲这个拖后腿的不好走,便抛下苏玲,开始收拾行李。
收拾着,突然看到一套裙子,洁白如雪,就像附着着时嫣的灵魂。
一张对方死前的模样重现在眼前,“啊啊啊啊啊……”苏叶抛下衣服尖叫不停。
突然,她捂住嘴巴,左看右看,继续收拾东西,无论是时嫣的还是苏玲的,但凡可能留下她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她都要抹掉。
回去后她还是大明星,她从没来过这座古楼。
苏叶整理完提着行李箱打开门,岂料门口站着一位阴森森的男人,她吓了一跳。
她从没见过这么阴冷的季琛,他的双眼死死盯着她,她动都不敢动,“季医师,你找我有事吗?”
苏叶勉强维持好微笑,回头指了指苏玲,“既然这儿没事了,我要带着我妹子回家去了,家里人都想她呢。”
话砸在地面,反弹出声。
手刀重落,苏叶瞪大双眼因神经压迫两眼一黑晕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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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琛把苏叶跟床腿用绳子绑好,瞥了一眼在轮椅上静坐的苏玲,转身走出房间。
彦钰听到苏叶尖叫声才从愣神里走出来,他腿软着跌跌撞撞跑出房间,跟刚从苏叶房间走出来的季琛撞面。
不知为何,彦钰谨慎退后,他竟有点怕起对方来。
意识到自己居然对自己师父产生不信任,彦钰后背发寒,全身起鸡皮,“师父,你做了什么?”
他不该这么问但他还是问了。
“看好她们。”季琛只对他说了这么一句,从彦钰身边经过,像是没留意徒弟居然怕他。
看着他决绝的背影,彦钰不忍问,“师父,你想做什么?”
季琛消失在楼梯拐角前留下只言片语,“我去自首。”一语让彦钰内心漾起涟漪。
去自首是因为确实是他医术失误导致人去世。
他当然不会这么想。
反而明白了师父想做什么,明白了师父内心说不出来的憋屈。
事情已经追悔莫及,然而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个交代。
所以保留现场,避嫌,把一切参与的人员,交给专业的人来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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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
在因为家人抵触而不接触尸体的情况下,季琛亲身试“毒”,真相堪破,时嫣死于麻醉感染。
而感染的源头,是苏叶经受不住数次盘问,自认进过手术室,损毁过一些东西,因为对医术不懂而没把用手碰过的针头丢掉,又把麻醉剂的盖子掀开查阅过,留下不少肉眼看不到的细菌。
细菌感染才导致的心脏病复发,让心脏已濒临枯竭的患者竭力与细菌对抗,在痛苦中死去。
季琛受了点处罚,等他赶到时嫣墓前,距离事发已经是一周后了。
据彦钰在电话中所说,时嫣的父母带着尸体在各大医院里奔波,上了新闻闹大了才于昨日不得已下葬,但她妈妈似乎不信女儿会这么稀里糊涂的死去,一直在墓前守着。
不论初见还是最后一见,时母都是正常体面的职业女性,如今却在坟墓前蓬头垢面,衣服单薄,痴傻疯癫。
秋风吹得她双手通红,季琛脱下风衣披到时母身上。
弯腰把手中一簇小白菊花束放到墓碑前,他从墓碑上看时嫣的学生证大头照,衣服有明城大学标识。
马尾高绑,青春靓丽美好年华。
时母从墓碑上看到了男人的面庞,他这段时间也不好过,瘦了一圈不止,胡子邋遢,全身上下不似以前如天上难以够到的皎皎明月。
痴傻的眼眸突然就清晰了,时母连滚带爬起身,抬手对季琛重重一扇,“你还有脸来,你怎么不去死?就是你个庸医害死的我的女儿!你还我女儿!”
一下又一下,季琛都跟木头似的无痛觉也不躲。
直到时母打累了也骂累了,看着他表情笑与泪还有嘲讽齐聚,“我女儿就在你眼前你看不到,找不到重要的人你活该!她死了你活该!你还活着干什么?!你去死!你去找你要找的人!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