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住古楼客卧。
时嫣和父母大吵了一架。
也不是。
大概就是她单方面吵架,父母无动于衷。
此时她强撑朦胧睡眼,跪在茶几前祈求坐在沙发上的母亲,“妈,我们不能一错再错了。”
时母看了眼门口,压低声呵斥,“这才几个月,你都晕倒多少次了,你刚才在古楼门口你还说愿意回医院等合适的心脏源,难不成你那时说的话都是骗我和你爸的?”
时嫣被怼得哑口无言,她确实是骗的,她承认。
“妈,你们为了我给他下跪一天一夜,你让我怎么承受这份压力?”
昏暗灯光照亮她消瘦面庞,泪水闪烁的眼神里满是坚定。
“住嘴,你承受不了也得承受!”时母一时怒其不争,声音放大了。
反应过来后时母起身走到时嫣身边,弯膝就要跪回去。
“妈!”时嫣扶着时母双手,眼泪无声滑落,“你这是干什么?”
时母抬手给时嫣擦泪,声线疲倦,“乖乖,别哭,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我们就不回去了。”
母女俩对视,各有各的苦衷,痛苦不已。
时嫣见母亲态度坚决,双臂垂下,腰间松塌,“可是妈妈……”
她一出声,时母就抬手打断,厉声道,“你性子太软,你知不知道这世界上恶人多的是,如果没有我和你爸,你该怎么办,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爸他是怎么把你养活这么大的!”
开赌场总有人欠账不还,有时候就不得不请团队帮忙硬要账,因此结下了不少仇家。
关键在于时父想金盆洗手都不可能,因为他只有一个独生女,这个独生女是个病秧子。
时嫣面部僵住,心里只余一片死灰。
有些时候她也看的出来,她的爸妈远远比她痛苦得多。
沉默数秒,时母狠狠咬了下舌头,转身留给时嫣一个背影,“你自己的身体,你自己想想,我们只能帮你到这儿,接下来的就看你了,你可千万要和自己和解啊,嫣儿,你不能辜负爸妈对你的爱。”
时母轻轻关上房门。
时嫣抬头看着天花板默默流泪,没一会她便捂着心脏,狼狈地瘫软下来,大口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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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母轻手轻脚来到书房门口,趴到门上偷听。
房间里面,是时父和季琛在探讨时嫣的病情。
专业的话他有些听不懂,但意思大概明白,就是说他女儿这个病除了换心脏就是像这样继续靠药物吊着活下去,时不时会犯病,如果环境不允许,周围没人,随时有可能发生意外,轻重全靠周围环境变化,时父沉默片刻。
书房窗户被支起来。
夜风混合竹香味被吹进来,一扫心中郁闷。
小火炉上方的茶壶开了,蒸汽从窗外飘出。
季琛不急不缓地拿起白布垫着,沏了两杯茶,把一杯推了过去,做了个请的姿势。
时父从回过神,“谢谢。”
他端起茶杯就要喝,没成想茶杯烫手,差点弄洒季琛的一片心意,还好忍住了。
时父忍着指腹被烫的痛与嘛,看了对方风轻云淡如谪仙一般的人一眼,哪家愁哪家欢在这一刻具象化。
时父心里不是滋味,“您建议保守治疗,是对于您来说,术后风险也很大?”
季琛抿一口茶润喉,又举例说了许多像时嫣这样的患者,以及康复概率和术后寿命。
全是专业知识,令时父是心头恐慌,犹豫不决。
就在此时时母推门闯入,“我们来找您已经明确了手术风险,但不管怎样,我不能看着我女儿草草过完此生,哪怕只有二十年,只要这二十年她和正常人一样自由如风,我们便也知足了。”
“这……”时父放下茶杯,欲言又止,只余一声叹气。
苟延残喘枉有此生,不如痛痛快快体验一把。
季琛问,“令爱也是这么想的?”
时母语气坚定,“没错。”
茶香沁心,季琛便按规矩行事,“其一你们经过商量确定,自愿在术前签署风险承担合约,其二我会尽最大努力,其三,我本不该打破这层规矩,参与这种害人不利己的手术,但无奈我亦有所求。”
他字字沉重如顽石,敲击夫妇二人的心。
两人颇为震惊,“所求?”
时母皱眉,“您让我们进古楼安顿下来商量这件事,并不是单纯想答应我们?”
“帮我找个人,不愿意就算了。”季琛准备起身。
时父吓一跳,连忙安抚,“医仙且慢,您就算不答应帮我们嫣儿,您说的帮忙我们也是应该的,就冲上次您在外地还能及时通话救我们嫣儿,我们肯定帮,况且您说了只是找人,我家中赌场客户遍布河水市,别说找了只要没出国,哪怕在附近城市,我也有概率帮您找到!”
时母眉心舒展,“对,您想找人,其实不难。”
季琛勾唇,“话别说太满。”
话落,他手持茶杯与时父面前的轻轻一碰,“不过,成交。”
夫妇二人见他笑了,明明面似春风暖人心,却心头有一种不舒适的感觉,就好像跳进了对方的天罗地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