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时。
所谓食不言寝不语,太过安静,大抵也没人敢问师父尊姓大名。
彦钰做主,为师父介绍,“这就是我跟您提过的小仙女,她叫时嫣,时光,嫣然一笑,还有她的父母,您刚刚也认识了。”
季琛没抬眼都能感受到两人之间眉来眼去,相视一笑那种浑然不觉的默契。
彦钰为时嫣介绍,“这就是我那医术伟大救人无数,季明玉祖师奶的唯一传人的师父,季琛。”
“啪嗒。”
时嫣手握的勺子跌落在碗中,成了目光汇集处。
“怎么了?”彦钰关心问。
她克制不住多看了季琛一眼,见他垂眸吃饭,动作慢条斯理没太在意,松了口气低声说,“没事,手滑了。”
同时时母的声音压过了时嫣,“季明玉真的是小仙师你的祖师奶?”
时父惊讶侧目。
小仙女,小仙师,季琛抬眸,“是我奶奶。”
这便聊起了一件往事,还得从以前医疗条件不算好,时母的小时候说起,“您奶奶救了我爸,是她给了我爸第二条命。”
被七步毒蛇咬到小腿,差点截肢,说来那蛇也是古怪,走七步才会死,不动则毒素蔓延极慢。
季琛耐心听完这段故事,脑中便有了儿时奶奶的三言两语,“似乎听奶奶说过。”
“对吧。”时母欣喜万分,正要提及季明玉现在的情况,时父在桌下按住她的手背。
她这才想起正事,“缘分真是妙不可言,就是不知我家小女这病,若是换心,仙师您觉得有没有可能治好?您有几分把握?”
“换心?”这下轮到彦钰大惊之色了。
他看向师父。
难怪,这手术他也从医书上了解过一点。
不过是以命换命,就算手术成功了,也有概率产生排异,功亏一篑的可能。
季琛不动声色放下碗筷,拿了新碗盛了碗汤。
一口一口喝着,缓慢到让人心急如焚,想抓耳挠腮。
时父目光晦暗,“您能让我们进来,想必是已经考虑过了吧,您直说,无论什么结果,我们都能接受。”
时母揉着太阳穴,依靠着椅背吃不下饭,“不瞒您说,我家嫣儿啊,身子骨是越来越差了,天南海北的医院专家我们都看过,该送的礼都送了,药是稀奇百怪的都试了,却无济于事,不但不见好,还把嫣儿的身体折腾的这么差,吃东西受限制,养啊也没法养。”
时母抬手擦泪,声音哽咽,“若不是实在没盼头,实在是被架在这儿,我们岂会在她叔叔得罪您的时候这么死乞白赖地求您救嫣儿。”
彦钰没想到这么严重,此时的他已经在两条命之间内心挣扎,嘴跟被502黏住一样张不开。
他富二代出身,除了医术上造诣不如师父,但他并不傻。
时父能这么问,以他雷厉风行的作风和经营整个河水市最大的赌场来看,肯定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人选。
合适的牺牲品。
时嫣本来看季琛不顺眼,是因为他让他们跪了一天一夜,他们都打算走了他又给自己父母抛下诱饵,她拗不过父母。
她父母又对对方的态度实在是没尊严,而对方居然理所当然的接受了,所以他对她的印象是放长线钓大鱼,没准心里在想怎么为难他们。
但是。
他真的是六年前的那个人。
听父母话里的意思,叔叔居然得罪了对方?他们居然真的找了人要给她换心?
难道季琛是唯一做这个手术有把握的人?
所以他们才这么卑躬屈膝……
六年前的凶神恶煞和现在的温润如玉,影子重叠。
难怪时嫣会看一个眼睛上蒙着丝带的人不顺眼,原来是早就被这种看似病弱,绅士的男子掐过脖子,原来此人真的在伪装。
回到现在。
时嫣看着除了她,一桌子的人都心事重重。
这么多年。
为了她,母亲头疼成了老毛病,父亲为她在操持事业的同时散尽家财,找尽人脉。
现在他们居然为她到了魔怔的地步,竟然要牺牲别人来成全她。
时嫣早就看饥肠辘辘,刚才看季琛不顺眼才戳着米不吃,现在明白了怎么个回事,端起碗来吃饭,狼吞虎咽地吃了两大口。
“突然怎么回事,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在母亲心疼的目光里,她觉得有点噎。
正要盛汤,有人已经把盛好了的汤碗推了过来。
指节细长白嫩,拇指处戴着一枚白玉扳指。
她慌乱地拿起汤碗喝了两口,才注意到汤碗被推来的那个方向。
她看着他。
季琛目光沉沉,对夫妇二人直言,“这个世界上没有百分百有把握的医师,亦没有最完美的手术。”
“术后更不可能保证绝对治好。”彦钰看着碗里的米,支支吾吾补充,他现在还是纠结的。
时嫣视线凝聚到父母身上,眉眼淡然,“能不能不聊这些,我们先吃饭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