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宽话锋一转,“咱明人不说暗话,老曹,你自己犯过啥案子、身上有啥事儿,你自己最清楚。像你这种人,出去的机会不大,就算出去了,跟外面也脱轨了。家里也没啥人了,出去了谁帮你?不得饿死?”
他顿了顿,“但你在这儿不一样啦,能称兄道弟,有吃有喝,不挺好?我虽然不能把你办出去,但能让你在这儿过舒坦日子,当大爷都行。”
曹勇一听就明白了,赶紧说:“领导,您有啥事儿尽管吩咐!只要您一句话,上刀山下火海,我老曹绝不含糊!”
“妥了,我就喜欢你们这江湖义气,讲究!”
胡宽一拍桌子,“你帮我办个人——三大队的宋子龙。”
“宋子龙?”曹勇眯了眯眼,“怎么弄?”
“废了他。”胡宽眼里冒狠光,“卸他两条腿,让他这辈子都站不起来。能做到不?”
“百分之百能!”曹勇拍着胸脯。
“越快越好。”胡宽叮嘱道,“他那几个哥们儿,我找人支开,方便你动手。下手的时候记住,要快、准、狠!”
“放心吧领导!这事儿我指定办得明明白白,手拿把掐的!”
曹勇点头哈腰地应着,转身就往外走,眼里闪过一丝阴狠。
你瞅这头刚说完,门口就有人动静了。
不是别人,正是徐金才。
他今儿个正好在主楼里干活,正扫着走廊呢,里面的话他可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这时候他呼哧带喘地跑过来,“哐当”一下推开号子门,喊:“子龙!子龙!快起来!
操!咋的了这是?”
“我在楼里干活,就听见胡宽跟孟曹勇俩人嘀咕,你猜他俩说啥?说要合计着整死你,还要卸你一条腿!说一会儿就动手了,你可得千万小心!”徐金才急得直搓手,“刚听见的,千真万确!”
“行,我知道了。”宋子龙一点头,冲大江说:“走,操你妈!找他们去。”
就听见“哐当”一声,门被猛地踹开,子龙几个人,呼啦一下涌了进来。
往屋里一冲,指着床上躺着的曹勇骂:“操!起来!都给我起来!”
曹勇还在那儿装蒜,慢悠悠地问:“咋的了这是?子龙兄弟,出啥事儿了?有事好好说啊。”
宋子龙眼睛一瞪:“咋的?我听说你要整我?”
曹勇脸上的笑“唰”地一下就僵住了,可没两秒又堆起笑来:“哎妈呀,这他妈哪儿跟哪儿啊,咱俩开啥玩笑呢?谁说的啊?”
“别跟我扯犊子!”宋子龙往前凑了两步,“平时咱们哥们儿处得还行,井水不犯河水,我招你惹你了?你整我?
哎呀!这不纯扯淡吗?”
这时候徐金才往前一站,指着曹勇说:“你别装了!我刚才在走廊拖地,听得清清楚楚!胡宽把你拽到办公室,你说一会儿回来就动手!还说要把大江几个人调走,你是不是要对子龙动手?”
曹勇这边的人瞅着徐金才就急了,大江嗷一嗓子:“你妈的!”“啪”就甩了个大嘴巴子。
屋里瞬间就炸了锅!
宋子龙这边的人立马动手,他自己先冲上去,黄新海也跟着往上扑。
曹勇的那几个兄弟没等反应过来,就被一顿大膝盖顶、拳头砸,全给干躺地上了,一个个抱着肚子往床帮上磕,“嗷嗷”直叫唤。
屋里打得是人仰马翻,再看曹勇,被宋子龙摁着脑袋往暖气片上“咣咣”磕,没几下就不动弹了,这指定是给打废了——就这德性,不在医院躺半年,能出来都算他能耐,到时候都得管宋子龙叫爹!
正打着呢,楼里的干部带着狱警冲了进来,扯着嗓子喊:“都别动!都给我住手!谁也别动!全都给我蹲下!”
“来来来,把这帮玩意儿全给我整小黑屋去!都给我关起来!”
曹勇被打得最狠,直接被抬去医院了——就他那伤势,没半年肯定出不来。
这事儿传到胡宽耳朵里,把他气的直骂娘:“妈的!A计划彻底黄了!这曹勇就是个废物!事儿还没办呢,自己先躺医院了,活该他在里面待一辈子!”
他转头冲旁边喊:“小刘!你进来!去,把区长那儿的志刚给我喊过来!”
小刘愣了一下:“哪个志刚啊?”
“就吴志刚!赶紧的,马上给我喊过来!”胡宽不耐烦地挥手。
没一会儿,吴志刚就被带到了屋里。
他一进门就点头哈腰:“区长,您找我?”
“你那减刑申请,在我手里呢。”胡宽慢悠悠地晃着手里的纸。
吴志刚心里一紧,赶紧问:“区长,这……您没给我往上报啊?”
“报不报的,不就走个形式吗?”
胡宽抬眼看他,“减不减刑,我这儿一签字,基本就定了。”
吴志刚连忙陪笑:“那这事可麻烦您了!”
“麻烦啥?就是我一句话的事儿。”
胡宽话锋一转,“不过有句话说得好,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你懂吧?”
这话一挑明,吴志刚立马反应过来——肯定是有事找他。
他赶紧说:“区长您明说,需要我帮啥忙?您尽管吩咐!”
“我就喜欢跟你这种聪明人打交道。”
胡宽往椅背上一靠,“你回去帮我办个人。”
“办人?办到啥程度?”吴志刚心里发毛。
“办没了。”胡宽说得轻描淡写。
吴志刚脸“唰”地白了:“不、区长,您这是让我杀人呐?”
“咋的?不敢?”胡宽斜了他一眼。
“区长啊,您别逗我了!”吴志刚直摆手,“我就算不减刑,再熬四年也出去了!杀人?别说出去了,当场就得被崩了,一枪把我整没了!您可别闹啊!”
“我跟你闹?”
胡宽“啪”地拍了下桌子,“吴志刚,你咋寻思说的?四年在外头可能弹指一挥间,但在这高墙大院里,日子长与慢,我说了算!知道不?随便给你安个意外,四年都不止,兴许让你多待十年,你信不信?我说这话,你敢不信?”
吴志刚咽了口唾沫,声音发颤:“区长,我平时没得罪您啊,您这是何苦为难我……”
“放屁!这对你是好事!”胡宽打断他,“你当初不就是杀人进来的吗?干这活手不哆嗦吧?轻车熟路的事儿。我让你办这事儿,自然有我的道理,保准不让你出事——你要是出事了一咬我,我不也麻烦?”
他顿了顿,说出计划:“明天你上后院砖场,我让徐金才也去那儿搬砖。
到时候你开着铲车,把砖垛子给我推倒,把他砸在底下。他要是不死,那就是他命大。
事后我找人说他是违规操作,你一点责任不用担,听懂没?”
胡乱宽往前探了探身子:“能干不?我问你,干还是不干?话我都跟你说明白了,你要是不干,后果自己琢磨。”
吴志刚听完,嘴唇哆嗦半天,最后狠狠点头:“区长,我干!”
“这就对了。”
胡宽满意地笑了,“明天我让人往你饭卡里存五千块钱,听见没?减刑的事儿你也把心放肚子里,稳了!记住,有我在,两年之内,我让你走出这监狱大门,行不行?”
“行!区长!”吴志刚赶紧应着,“太谢谢您了!”
“去吧,回去把事儿琢磨明白,明天给我办利落了,听见没?回去准备准备。”胡宽挥了挥手。
吴志刚这才蔫头耷脑地,从屋里退出去。
有老哥纳闷,胡宽为啥这么恨徐金才?
他能不恨吗?要不是徐金才把事儿给捅出去,宋子龙那茬早他妈办利索了!
现在倒好,自己反倒被架在火上烤——这狗懒子,嘴这么欠,早晚得让人整死!
转天一早,徐金才刚抄起家伙准备出去上工,就被胡宽喊住了:“徐金才,过来!”
他赶紧跑过去:“哎,领导,咋了?”
“你今天别去楼里干活了。”胡宽摆了摆手,“去后院砖场,那边缺人,你去顶一天。”
徐金才有点懵:“啊?那我这活……”
“砖场那边外勤伙食比楼里好,”胡宽不耐烦地解释,“那活瞅着累,其实时间过得快,两三个小时干完就能回来歇着,算好事儿了。”
徐金才一听有这好事,立马笑了:“哎!行!谢谢领导!”说完颠颠儿地往后院走。
到了院外的砖场,早有人在那儿等着,一看见他就喊:“那个新来的!过来过来!”
徐金才赶紧跑过去,那人指着旁边的砖垛子——那砖垛码得足有好几米高,风一吹还“呼嗒呼嗒”晃悠,看着就不结实。
“徐金才是吧?你今天就把这垛砖清了,搬到西边那仓库里去。八个点干完就八个点回号,三个点干完就三个点回,听见没?只要把活干完就行。好好干,回头给你记个工。”
“哎哎!好嘞!”
徐金才赶紧应着,拿起砖夹子就忙活起来。
那砖夹子一掐能夹六块砖,他戴着手套,一趟趟往小推车上装,“哐当哐当”的声响在砖场里回荡。
跑了两趟,徐金才心里盘算着:“这点逼活确实用不了一上午,下午回去还能在屋里躺会儿,挺好。”
再一琢磨外勤有肉吃,中午能啃顿好的,更是乐够呛,推着小车跑得更欢了,一趟接一趟地搬砖。
等到第三趟,他正猫在砖垛底下低头搬砖呢,远处吴志刚正盯着他。
瞅着徐金才埋着头在砖垛底下忙活,吴志刚赶紧往铲车那边跑。
砖场角落里停着辆旧铲车,他“哐当”一声跳上去,把油门一轰,那老柴油发动机“突突突”直响,排气管子“呼呼”冒黑烟。
吴志刚咬着牙把挡杆往前一推,踩着油门就冲了过去,铲车“嗡”的一声直怼砖垛子。
要说邪门,那砖垛看着晃悠,头一下撞上去居然挺结实,就晃了晃没倒。
吴志刚骂了句“操”,往后倒了两米,接着猛踩油门又怼了上去——这下可好,那砖垛跟多米诺骨牌似的,“哗啦”一声就塌了!
徐金才听见身后“轰隆”一声巨响,猛地回头一看,吓得魂都飞了:“我操!”转身就想跑,可那好几米高的砖垛塌下来,他刚跑出一米多远,整垛砖头“啪”地一下就拍了下来,把他结结实实压在了底下,就是活埋!
旁边干活的人吓得嗷嗷叫:“出事了!快过来!快救人!”
一群人赶紧冲过来,七手八脚地往出扒砖头。
等把上面的砖扒得差不多了,底下徐金才的样子露了出来——舌头伸得老长,脑袋都被砸扁了,胸腔的骨头碎得稀巴烂。
这模样哪还有活气?早就没了。
人就这么直挺挺地被砖头埋成了肉泥。
小黑屋这地方,一待就是七天。
宋子龙这帮人总算熬了出来,刚回号子房,他一进门就喊:“金才!金才!”
“哎,子龙!”老王迎了上来。
“老王,金才呢?”宋子龙扫了圈屋子,“这干活的点早该回来了,人跑哪儿去了?”
老王叹了口气,声音发沉:“子龙啊……跟你说了你别上火,金才没了。”
“啥?没了?啥意思?上哪儿去了?”宋子龙心里“咯噔”一下。
“死了。”老王别过头,“就你们进小黑屋第二天,他在后院干活,让砖垛子砸了,活活砸死的!!老他妈惨了。”
“我去他妈的!”宋子龙攥紧了拳头,“咋个惨法?”
“当时往救护车上抬的时候我去了,”老王声音发颤,“那脸都砸变形了,胸腔子全扁了……”
“金才不是一直在楼里干活吗?咋跑去后院了?”宋子龙追问。
“这我真不知道啊。”
老王摇着头,“谁知道那砖垛子咋说倒就倒了?听说是意外——吴志刚开铲车咣当一推,砖垛子就塌了。徐金才当时在背面卸货,没看着,就被砸里面了。”
他顿了顿又说:“胡宽那边还给定性了,说是徐金才自己违规操作。本来让他到正面卸,说正面有铲车能搭把手,结果他嫌仓库地方近,想少跑点道就去了背面,谁承想……就把命搭进去了。”
宋子龙在那儿琢磨着,越想越不对劲:“这太蹊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