麋竺不知道自己星夜派去的仆从还是晚了一步,事实上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弟弟捅出多大娄子,前些日子汉中王突然邀请他去赴宴,他原本以为是大宴,不想去了之后才知道是私宴,只邀请了自己和威硕,几人回忆了下昔日在徐州的日子,然后就散了场,临走前刘备还提醒他去给子方写封信,对方在荆州远离家乡,又举目无亲,没准心中凄凉会做点什么傻事,不过只要大节无亏,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麋竺觉得这是刘备暗示自己糜芳可能犯了点错误,不过还可以抢救,于是就赶紧写了封措辞严厉的信让可靠的家仆赶快送去。
结果这位仆从风尘仆仆赶到江陵的时候,糜芳正忙着搞火龙烧仓的事情,所以前者没能见到糜芳,也没能在最后关头拦住对方犯蠢。
不过关羽也只是把他关起来,又让王甫暂代江陵太守,后者原本就是议曹从事,充当太守也绰绰有余。
潘濬接到消息要比其他人晚一些,所以他是第二天才一脸懵逼地知道江陵太守居然要搞火龙烧仓的事情,哪怕与关羽平日里不和,潘濬还是跑去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关羽本来不想理他,但最后想了想还是开口解释:
“糜子方中了吴人的奸计了,所幸没有造成大患。”
对于关羽这种轻描淡写的说法,潘濬觉得非常惊讶,按照他对关羽的了解,对方说要整军备战,结果糜芳不但偷偷的贩卖军械,还火烧仓库,关羽居然没有板着脸大喊“当请命斩汝之首”,简直不合对方的作风。
最后他只能归结于糜芳是老早前就跟着刘备集团的元老,关羽打算轻拿轻放。
没等他回过味来,又有信使来报,说自益州来的冯习军已经抵达夷陵附近,不日将抵达江陵。
另外还有马良在当中,据说是要接替潘治中的岗位,而潘治中也要返回成都任职,请早做准备。
这个消息出乎关羽和潘濬的预料,关羽是没想到自己还没跟刘备说,刘备就把人给派过来了,而潘濬则是完全没听过自己职务要变动的消息,不过考虑到是去成都任职,他倒是也没什么太大意见——三互法对于目前只有两州之地的刘备集团而言就是个摆设,但不让某一地的人在当地长期任职也是很正常的。
最重要的是这意味着他不用再隔三差五看到关羽的臭脸,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
坦白地说,马良对汉中王突然请自己去荆州任职一事还是比较惊讶的,对方一脸惆怅地表示马家兄弟跟随自己多年,如今只剩下季常和幼常两人,本该将两人留在身边,但是如今曹魏在北方虎视眈眈,随时有可能南下攻打荆州,他担心云长一人在荆州难以支持,恳请季常去荆州坐镇,顺带看看能不能招揽一些五溪蛮族来荆州安家。
比如有个沙摩柯的据说就心慕王化,没准可以争取一下。
马良觉得这也算另一种意义上的衣锦还乡,就非常痛快的答应了。于是刘备让冯习带人护送他,顺带增加荆州的兵力,又表示云长性子高傲,季常莫要与其计较,他专门写了封信给云长,也请马良一并转交。
此外还有马谡也被要求一起去,刘备的意思是历练一下他——早年刘备曾经让马谡去当县令,结果这小子在绵竹、成都都干的不错,然后刘备就想让他去越雟当太守,但是马谡嫌弃越雟地处南蛮,环境恶劣,而且还经常有蛮人造反,磨磨唧唧不想去,又赶上越雟的夷帅高定造反,马谡就更不想去了,最后还是临郡的犍为太守平定了叛乱,在那之后刘备就觉得马谡这小子言过其实,不可大用。
(顺带一提当时的犍为太守是李严,后者因为此事以及之前镇压盗匪,累计功劳加兴业将军)
马良也知道马谡关键时刻掉链子,因此有机会让自己的幺弟重新进入汉中王的视野,他也是很愿意的,马谡这次也没有推辞——主要荆州也是他的家乡,而且据说这次护送兄长前去荆州的队伍足有五千人,当真是无限风光。
于是一行人风尘仆仆来到荆州,在跟潘濬交接完工作后,马良就开始接手荆州的工作,并第一时间知道了糜芳被关起来的消息。
他先与关羽询问事情经过,后者遂将糜芳纵火未遂之事细细道来。
马良心下了然,又问关羽打算如何处置?关羽摇摇头,表示糜子方此事乃是非常严重的过错,若非其和兄长自徐州就跟随汉中王,应该将其斩首治罪,如今其尚被软禁,不曾张扬。
于是马良拿出一封信来,说这是汉中王要他交给汉寿亭侯的,关羽也不客气,当场打开阅读,信中却是刘备转告他,若是糜芳和傅士仁不曾与东吴勾结,便将他们调回成都,再让樊胄协助守江陵、习珍守公安,若是两人与东吴牵扯已深,便以“库吏渎职“为由,将其贬为庶民,发配零陵监管,再令心腹清查其与东吴往来密信,尽数留证。府库亏空之事,可待益州调来填补。
关羽知道这是大哥的仁义之心又发作了——糜芳当年算得上抛家舍业跟着大哥混,傅士仁也是从幽州一路杀出来的老人,元从派里极少数活到现在的元老人物,在对方没作出无可挽回的事情前,他总想着网开一面。
至于樊胄和习珍他也听未来的关兴讲过,假如他大意失荆州,那么这两人连带一些荆州的臣子曾经尝试反抗孙吴,只是后来失败了,虽然军事才能不佳,但是忠心可靠,用来把守江陵和公安两座坚城正合适。
想到这里他又问马良:“不知汉中王可曾跟季常讲过曹魏和东吴很可能已经勾结...”
“讲了。”马良咳嗽一声,努力板正脸,“还讲了君侯和主公以及在下马失前蹄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