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躺着的陆老爷,脸色蜡黄得像张旧纸,颧骨高耸,嘴唇干裂起皮,听见声音艰难地睁开眼,浑浊的目光在陆锦棠脸上转了转,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浑身发抖。
旁边陪着的陆母慌忙给他顺气,手忙脚乱中碰倒了床头的药碗,黑漆漆的药汁洒在床褥上,晕开一大片污渍。
“别……别管药了……”陆老爷喘着气,抓住陆锦棠的手,那只手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幺儿,爹没用……护不住家……那些人说……说你通敌叛国,要把陆家满门……满门都……”话没说完,又一阵猛咳,咳出的痰里竟带着血丝。
杨明汐只觉得心口像被巨石压住,喘不过气来。
她记得当年陆家刚从千荒山回来时,虽算不上顶级权贵,却也是将门世家,祖父和父亲在朝中颇有声望,兄弟们各司其职,府里虽不奢华,却处处透着和睦兴旺。
可如今,不过短短数月,竟沦落到这般田地。
“祖父,喝水,这是娘熬煮的汤药,我们路上喝的。”陆清泉看着祖父难受的样子,直接从空间舀出来一碗泉水,递给了躺在床上喘不过气来的陆父。
陆锦堂赶紧接过碗,扶着陆父把水喝了,看着陆父呼吸慢慢平稳,才扶着陆父又躺了下去。
“大哥大嫂呢?”他强忍着泪意问道,他们没有在家,大哥大嫂是长子长媳,理应承担起照顾家里的责任,怎么会放任家里变成这样呢?
二嫂抹着眼泪,“大哥原本在兵部当差,被珩王参了一本,说他结党营私,被革了职,如今在城南的书铺里抄书,一天挣的钱还不够买两副药。大嫂……大嫂为了给爹治病,把自己的嫁妆都当了,前几日去给人浆洗衣裳,累得倒在河边,现在还在偏房躺着呢。”
清远拉着清瑶的手,小声问:“二伯母,那我上次见的小侄儿呢?他还在玩我给他做的木剑吗?”
二伯母顾氏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安儿……安儿上个月染了风寒,家里没钱请大夫,就……就这么去了……”
陆清远愣住了,手里那个刚从树上打下的青黄梨子“啪”地掉在地上,滚到一堆杂草里。他记得那个虎头虎脑的小侄儿,总爱追在他身后喊“小叔”,拿到木剑时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怎么……怎么就没了呢?
那可是陆家第五代的长玄孙啊!
清瑶怯生生地往杨明汐身后躲了躲,她看着这破败的院子,看着这些面带愁苦的人,听着这些让人心碎的话,只觉得陌生又害怕。
她轻轻拉了拉杨明汐的衣角,小声问:“娘,这里……真的是我们家吗?”
杨明汐蹲下身,把她搂进怀里,目光扫过断壁残垣,扫过病榻上的亲人,扫过墙角那棵依旧顽强活着的老梨树。
梨树上的青果还挂在枝头,像一个个沉甸甸的叹息。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坚定:“是,这里是我们家。不管它变成什么样,都是我们的家。”
风从破窗洞里灌进来,卷起地上的灰尘,呜咽着穿过回廊,像是在为这个衰败的家族哭泣。
陆锦棠望着墙上斑驳的家训,指尖紧紧攥起,指节泛白。他知道,他们回来了,却也知道,这残破的家园里,等待他们的,是比以前边关的风霜更难捱的寒冬。
陆母安顿好陆父,拿了一个凳子坐了下来,“你们回来了,那我简单和你们说说现在陆家的情况。”
“你之前安排在军营里的哥哥们,还有侄儿们,他们的踪迹消失了,你们这一辈现在就是你大哥和你在家里了,阿博他们你也知道,从汐儿出事后,他们跟着棠儿的那一队人马,都消失了,这些事情棠儿应该知道。”陆母说完,看了陆锦堂一眼。
“清远和清泉出门去找你们后,没有几天,我们家就被抄家了,为了节省生活费,现在大家集中生活在东厢房,就是你们现在看到的样子。”
陆锦堂哽咽着,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大家都没有怪他们,陆家全是他和阿汐连累的,最主要是出事后他只顾着照顾阿汐,忽略了家里的一切。
杨明汐昏睡的那三年,有他在陆府镇着,陆家虽然不富裕,但日子也还过得去。自从他跟着杨明汐去了清溪镇,陆府彻底被针对了,短短半年的时光,就变成了这个模样?
还有陆家的长玄孙,和清瑶差不多大,居然因为生病没了?陆锦堂自责,恨不得打自己几下。
杨明汐拉了拉他的手,摇了摇头,“娘,简单说说皇宫和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