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的洪流，在永冻的冰原上奔涌。
没有呐喊，没有嘶吼，只有引擎低沉而统一的咆哮，以及履带碾过冰雪与碎石的、规律而沉重的轰鸣。
它们从防线深处涌出，沿着预设的进攻轴线，组成一道道无可阻挡的冲击阵型，向着依旧被信号干扰和暴风雪笼罩的敌方阵地发起了排山倒海般的攻势。
“铁幕”主战坦克冲在最前方，厚重的复合装甲与幽蓝色的能量护盾是它们无坚不摧的矛头。长长的电磁炮管平稳地指向目标，炮口汇聚的幽光在风雪中若隐若现。
下一刻，刺眼的亮线撕裂雪幕，伴随着尖锐的破空声，远处基金会阵地刚刚复苏的混凝土工事或是临时架设的金属壁垒，便在精准的点射下化作四散飞溅的碎片与燃烧的残骸。
“狼獾”步兵战车紧随其后，它们更加灵活，搭载的自动炮塔和导弹发射器以惊人的效率清扫着任何试图靠近的步兵单位以及轻型载具。
它们的攻击高效，没有丝毫犹豫，仿佛收割麦田的机械，将暴露在火力下的生命尽数吞没。
更后方，“落星”自行火箭炮车已经展开，多联装发射箱昂起。没有震耳欲聋的咆哮，只有一连串急促而沉闷的发射音。
成排的火箭弹拖着耀眼的尾焰升空，在灰暗的天幕上划出致命的抛物线，如同死神挥出的鞭子，狠狠抽打在敌军纵深的集结区域、炮兵阵地以及指挥节点。
爆炸的火光连成一片，将冰雪大地化为焦土。
这完全是一场不对等的屠戮。
基金会和重塑之手的士兵们刚刚从通讯中断的混乱中勉强恢复，试图组织起有效的防御。但他们面对的是不知疲倦、不惧死亡、攻击精准到毫米的战争机器。
人类的反应速度、战术配合，在玩家们所控制的钢铁洪流面前，显得如此迟缓而笨拙。
阵地接连失守，溃败如同瘟疫般蔓延。
…………
0-287阵地边缘，莫莉德尔部。
红弩箭背靠着一截被炸塌的冰土混合工事，大口喘着气，右腿传来的剧痛让她额头沁出冷汗。
莫莉德尔半跪在她身旁，手中的突击步枪不时点射，压制着远处零星的冷枪。
“你们的人……动作也太慢了！”红弩箭咬着牙，忍着痛楚骂道。
之前的突围尝试失败了，敌人的援兵虽然被空袭迟滞，但依旧像闻到血腥味的鬣狗，从三面缓缓压上，压缩着她们本就狭小的防御圈。
子弹不时啾啾地打在周围的冻土上，溅起蓬蓬雪沫。
莫莉德尔没有回头，声音冷静得可怕：“守住这里。我们的援军……到了。”
她的话音刚落，一阵不同于敌方枪声的、低沉而极具穿透力的引擎轰鸣，由远及近，如同闷雷般滚过战场。
紧接着，阵地侧翼，那片被硝烟和风雪笼罩的洼地后方，数个庞大的黑影猛地撞破了雪幕。
是“铁幕”坦克。涂装人联徽记的钢铁巨兽，如同从冰封地狱中爬出的巨兽，庞大的身躯碾过崎岖的冰面，势不可挡地冲入了战场。
它们根本没有理会那些散兵坑和简易工事，而是以一种蛮横无比的姿态，直接朝着敌军援兵涌来的方向碾压过去。
电磁主炮每一次轰鸣，都必然有一处敌军的火力点哑火。搭载的并列机枪和自动榴弹发射器，则泼洒出密集的弹雨，将暴露在外的步兵成片扫倒。
“狼獾”步兵战车则更加灵活，它们利用地形快速机动，用精准的火力清除着那些试图用反坦克武器靠近“铁幕”的散兵。
一辆“狼獾”甚至径直冲到了红弩箭和莫莉德尔藏身的工事附近，用车体作为临时掩体，车顶的炮塔旋转，瞬间将两个试图从侧翼摸上来的重塑之手信徒打成了碎片。
“这……这是……”红弩箭看得有些发愣。
这种蛮不讲理、纯粹依靠火力和装甲碾压的战术，充满了人联的风格。
莫莉德尔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她对着通话器喊道：“各单位注意！配合装甲部队，清理残敌！重复，配合装甲部队行动！”
幸存下来的莫莉德尔部士兵们从战壕中探出身，依托突然出现的钢铁堡垒，向陷入混乱的敌军发起了反击。战场形势瞬间逆转。
就在这时，红弩箭看到一辆“狼獾”战车的后舱盖向上掀开，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复杂的接口和闪烁着微光的控制面板。
“上来！”一个经过处理的、略带电子音的声音从战车外部扬声器传出，“你的腿需要固定。我们可以提供临时运载。”
红弩箭和莫莉德尔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诧。
但眼下容不得犹豫。在几名士兵的掩护下，红弩箭被半扶半抱着塞进了“狼獾”宽敞但空无一人的乘员舱。
舱内没有方向盘，没有操纵杆，只有冰冷的金属座椅和闪烁着各种状态灯的仪器面板，仿佛一个未完工的壳子。
但这种“空荡”，反而带来一种异样的安全感。
莫莉德尔没有上去，她拍了拍车体：“我去组织其他人！交给你们了！”
“狼獾”的舱门缓缓合上。
红弩箭靠在冰冷的金属内壁上，能清晰地感受到车身在行驶和射击时的震动。
透过狭小的观察窗，她看到外面的战斗已经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清剿。人联的装甲部队如同梳子一样梳理着阵地，所过之处，抵抗迅速瓦解。
“你们……是远程控制的？”红弩箭忍不住对着空荡荡的舱室问道。
“【机魂】项目，原【战场】百星轮式突击炮玩家，现远程意识链接操作员。‘影刃’飞行员红弩箭中尉，身份确认。”
电子音平静地回答，同时车辆一个灵巧的转向，避开了一处弹坑，车载机枪点射消灭了一个躲在岩石后的敌人。
“你的伤势已记录，建议保持静止。我们将会将你转移至相对安全的第二梯队位置。”
红弩箭沉默下来。她看着窗外那些如同拥有生命般的钢铁巨兽，它们彼此之间的配合天衣无缝，火力分配精准高效，对战场态势的感知似乎无处不在。
这根本不是人类士兵能够达到的协同水平。
这就是人联隐藏的底牌吗？用冰冷的机械，代替血肉之躯，进行最残酷的消耗战？
一种复杂的情绪在她心中蔓延。
作为曾经的王牌飞行员，她崇尚技艺与勇气，但眼前这一切，似乎正在重新定义“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