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典的喧嚣如同潮水般渐渐退去,祖地山谷被一层温润的宁静包裹。
归魂苑的回廊上,林枫凭栏而立,目光越过热闹的广场,落在远处崖壁下那些依旧被阴影笼罩的角落。
那里是怨灵魔族聚居区的边缘,常年被浓得化不开的怨煞之气盘踞,空气粘稠得像凝固的墨汁,别说寻常草木,就连最耐旱的魔藤都在此地枯萎成灰黑色的枯枝。
低矮的石屋东倒西歪,屋顶覆盖着厚厚的尘垢,只有一些修为低微的魔族在其间艰难求生,他们的魂火黯淡无光,眉宇间总萦绕着挥之不去的郁色——那是长期被负面气息侵蚀的痕迹。
他并未像在其他魔域那般,以自身混沌之力强行扭转天地灵气,将整片区域化为仙灵充沛之地。
一来,怨灵魔族的体质本就与魂灵之气相融相生,骤然将环境转为仙灵主导,如同让鱼离水、让鸟脱羽,未必是福;二来,他更想看看,孩子们能否在这片承载着族群苦难记忆的土地上,用自己的力量闯出一番天地,将父辈的传承化为亲手守护的铠甲。
恰在此时,脚步声轻响,林黯焱走了过来,身后跟着跃跃欲试的林黯灼与捧着一盆生命之花的林灿儿。
少年身姿挺拔,玄色劲装的袖口被风微微吹起,脸上带着几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恳切与坚定,目光望向那些幽暗之地,语气掷地有声:“爹,娘,墨渊族长,我想请命改造那些偏僻幽暗的地方。”
红伊儿闻言微微一怔,随即眼中泛起温润的笑意,那笑意里有欣慰,更有了然——这孩子,终究是继承了那份守护的心思。
“你想如何改造?”她柔声问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圣女令。
“那些地方怨气郁结,如同毒瘤附骨,毫无生机。”
林黯焱抬手,指向远处灰败的角落,那里的怨煞之气甚至在阳光下扭曲成一张张痛苦的鬼脸,“族人居住其中,不仅修行如同逆水行舟,每一步都要对抗心魔滋扰,长此以往,魂灵都会被侵蚀得残缺不全。”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孩儿想借用父亲传授的五行之力,调和那里的阴阳失衡,像疏通淤塞的河道般化解怨煞之气,再引轮回泉的灵液滋养土地,让魔灵植与仙灵植能在同一片土地上共生,将其变成真正适合族人居住的乐园。”
“哥说得对!”林黯灼在一旁攥紧拳头,骨节微微发白,眼中闪烁着雷火般的光,“我可以用雷火之力劈开那些郁结的煞气,像劈柴一样把它们拆散开,让土地透透气!保证既不伤根本,又能烧尽杂质!”
林灿儿也轻轻点头,声音柔和却带着笃定:“我培育的生命之花能在最贫瘠的地方扎根,它们的根系可以吸收怨煞之气转化为养分,或许能在那里开出一片生机。”
她捧着的花盆里,一株淡紫色的小花正轻轻摇曳,花瓣上的露珠折射出细碎的光。
墨渊站在一旁,听着三人的话,眼中先是闪过惊讶,随即被深深的惊叹取代。
他活了近万年,不是没想过改造那些区域,族中历代长老也都做过尝试——有的用强力法阵强行压制,结果引发怨煞反噬,死伤惨重;有的试图引轮回泉灵液冲刷,却被怨气污染了灵脉源头。
那些怨煞之气积郁了数十万年,早已与土地、岩石、甚至空气融为一体,如同附骨之疽,强行清除只会让其爆发出更恐怖的力量。
可听林黯焱的计划,竟是要用五行之力调和,如同春雨润物般化解,而非强硬对抗,这等顺应天地法则的思路,已然超越了族中所有长老的认知。
他下意识地看向林枫,见对方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期许,便躬身道:“圣子有此心,是我族之幸!老臣愿调动族中所有资源,全力支持!”
林枫看着长子,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他要的从不是孩子们活在自己的羽翼下,做温室里的娇花,而是能独当一面,用自己的力量握紧守护的剑,护住想守护的人。
“好,我允了。”他顿了顿,语气变得郑重,“五行之力讲究相生相克、平衡为上,切不可急于求成,更不可滥用力量强行扭转。若遇难处,不必逞强,随时回来找我。”
“谢爹!”林黯焱眼中瞬间亮起光芒,那光芒比万魔渊的魂火还要明亮。
他带着弟妹深深一揖,转身便要出发,脚步轻快却沉稳。
“等等。”林枫唤住他们,从储物戒中取出两件物品。
左手是一枚青铜铸就的铃铛,铃身布满了古老的“生灭”符文,边缘磨损得光滑,却透着一股历经万载的沧桑,正是招魂铃;右手是一面玄色长幡,幡面如同最深沉的夜空,边缘缀着十二颗拳头大小的镇魂珠,珠体流转着幽光,幡面深处隐约有无数魂火跳动,正是招魂幡。
“把这个也带上。”他将两件至宝递给林黯焱,声音平静却带着分量,“招魂铃可安抚躁动的怨魂,让它们识得归途;招魂幡能镇压失控的煞气,将其化为己用。或许,能帮上你们。”
林黯焱双手接过,只觉入手沉甸甸的,不仅是器物本身的重量,更是一份如山的信任。
他比谁都清楚这两件宝物的分量——当年在妖界黑风渊,正是这招魂铃与招魂幡,于百万怨魂围剿中撕开一条生路,救了无数被困的魔族修士。如今父亲将其交予自己,是期许,更是一场无声的考验。
“孩儿定不辱使命!”他郑重行礼,将招魂铃系在腰间,青铜铃身与玄色腰带相衬,透着一股古朴的威严;招魂幡则交由林黯灼捧着,少年立刻挺直了腰杆,仿佛捧着整个世界的重量。
三人转身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通往幽暗区域的小径尽头。
林黯焱走在最前,周身五行之力如同呼吸般缓缓运转,指尖凝聚出一缕柔和的木属性灵气,如同试探的触角,轻轻融入路边的焦土。
那土块原本坚硬如铁,此刻竟在灵气滋养下微微松动,泛起一丝极淡的绿意。
林黯灼紧随其后,掌心雷火内敛成一点赤红,如同蛰伏的猛兽,随时准备劈散迎面而来的怨煞;林灿儿则小心翼翼地捧着生命之花,花瓣上的露珠滴落,在地面留下点点绿意,那些绿意落地即生,化作细小的藤蔓,顽强地向四周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