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通当铺。
“你们到底好了没?我那镯子可是上等的货色,能有什么问题需要核对这么久?”
林惜强压着心头的烦躁与不安,看向柜台后的掌柜,语气里满是疲惫。
“小姐您别急,您这镯子自然是顶好的东西,打着灯笼都难找。”
对上林惜谴责的目光,身材矮胖的当铺掌柜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他也不想这么拖着人不放啊,可茶楼宋掌柜专门嘱托了他要将人拖住,他也只能赶鸭子上架了。
“可偏偏我们柜上新来的那个小伙计,笨手笨脚的,方才给您写当票的时候不小心把活当写成死当了,给您的当银也不够数,更离谱的是,他这一忙乱,竟不知把那写错的当票塞哪个角落去了。”
说着他做出一副十分为难的架势,抹了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
“这一时半会儿的……您多担待,我们这就找,找到了立刻给您重新办,保证妥妥帖帖的!”
林惜今天一天的经历可谓是跌宕起伏,先是在码头与沈靖远闹了那么一出,紧接着又是与那卖馄饨阿婆的儿子争吵,而后被流浪儿围着偷走了荷包,被车夫要走耳环……
想她林惜自幼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但凡出行,哪次不是前呼后拥,丫鬟婆子将一切安排得妥妥帖帖,何曾经历过像今天这样狼狈不堪,事事需自己亲力亲为的境地?
此刻她只觉得身心俱疲,脚底酸痛,胃里更是空空如也,只想赶紧拿了钱找个干净旅店歇下,吃点热乎东西。
可眼看着窗外天色渐渐暗沉下来,街面的灯火依次亮起,这当铺却像牛皮糖一样黏着她,既不让她走,也不痛快给钱。
若在平日,以她林大小姐的脾气,早就柳眉倒竖,让人把这铺子给掀了,可就如阿妈平时骂她的是个“窝里横的小讨债鬼”一样。
如今她孤身一人,又身处这陌生地界,纵有万般的委屈和火气,也只能死死压在心里,不敢真正发作。
想到这里,林惜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些,“要是实在麻烦,你就先把镯子还我,我找其他当铺换。”
掌柜不着痕迹地瞥了眼门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不由的暗暗叫苦,一边在心里祈祷着宋掌柜赶紧到来,一边继续“言辞恳切”地忽悠林惜。
“哎哟,小姐您这话说的,不是我跟您吹,这老城墙根儿一片,就数我们恒通给的价钱最公道,您去了别家,保不齐被狠压价呢。”
说着他低下头,假装沉吟了片刻而后一拍手道:“要不这样……我让伙计给您上点儿茶水点心,您去二楼雅间歇着等?那里清净舒服些。”
“茶水点心”几个字一出口,林惜顿时眼前一亮,除了清早的小米粥和中午那碗清汤寡水的馄饨,一整天下来一直到现在,她连水都没有喝上过一口,现下正是口干舌燥,喉咙冒烟得紧,要是能喝杯茶润润嗓子……
可这个念头刚起,便立刻被她压了下去,她再怎么没见过世面,却也是从小听着嬷嬷们讲的“拍花子”,“拐孩子”的故事长大的,深知女孩子一人孤身在外,绝不能轻易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掌柜在当铺行当里历练多年,早已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立刻便看出了林惜的迟疑和戒备。
因此不等林惜开口拒绝,他便抢先一步开口,语气里甚至还带着点被误解的委屈。
“小姐您放宽心,我们这儿是正经当铺,开了几十年的老字号,可不是拐子洞,那是要掉脑袋的营生,我们可万万不敢!”
“再说了,您瞧瞧您这通身的气派,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千金,我们巴结还来不及呢,哪敢动什么歪心思?那不是自找麻烦,自毁前程嘛!”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既点明了利害关系,又捧了林惜,听起来倒是合情合理,让人不由得便心生几分信服。
林惜闻言,不由得抿了抿唇,有些犹豫地环视了一下整间当铺的环境。
只见整个当铺十分敞亮,临街大门洞开,一眼便能瞧见街上人来人往,确实不像暗藏龌龊的地方。
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闲逛时倒不觉得,如今一停下来,她才发觉自己实在是又累又饿,两条腿更是像灌了铅一样沉。
且他们翻找当票还不知道要多久,去楼上雅间坐着听起来确实要比站在这里干等着要诱人得多。
挣扎了半晌,最终,对休息和食物的渴望还是战胜了疑虑,林惜抿了抿唇,终于还是点了头,答应下来。
见她点头,掌柜的暗自松了口气,转头吩咐一旁的伙计去准备茶水点心,又亲自出了柜台,引着林惜往楼上去。
林惜正要踏上木梯,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对着那要离开的伙计嘱咐了一句,“不要茶,白水就好。”
掌柜闻言愣了愣,而后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没有拆穿林惜的小心思,只微微弯了弯腰,朝着林惜笑道:“您请。”
林惜随掌柜上了楼,所谓的“雅间”不过是用屏风简单隔出的一处角落,陈设简单,但还算干净。
伙计很快端来一杯清水和一小碟看起来颇为粗糙的芝麻饼。
林惜谨慎地端起白水,仔细看了看色泽,又凑近鼻尖闻了闻,确认无异味后,才小心地抿了一口,滋润了一下干得发痛的喉咙。
至于那芝麻饼,她也只掰了一小块,勉强压下了胃里传来的空虚感后,便不再多吃。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逝。
虽然点上了煤油灯,但这一方角落却还是渐渐暗了下来,楼下的街市越发热闹起来,人声嘈杂反而衬得这小隔间里格外冷清。
疲乏如潮水般阵阵袭来,林惜靠在椅背上,眼皮越来越沉,几乎要陷入昏睡,可却始终不敢真的闭眼。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一个激灵,从半梦半醒的状态中回过神来,浑身的疲惫感渐渐被一股隐隐的不安取代。
太久了……就算找不到旧当票,重写一份需要这么久吗?
林惜猛地清醒过来,蹙起眉头,心中的疑虑瞬间攀升至顶点,起身走到门边,伸手拉门。
门纹丝不动。
她心中顿时咯噔一声,用力再拉,依旧无果,那门竟是从外面被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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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沈靖远:把人拖住(`へ′)
林惜:啊啊啊啊啊!有刁民想害本小姐!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