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姝压根儿就没将她放在眼里,此时四周聚拢过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谅她有天大的胆子,也绝不敢再度领着众人追赶上来。要知道,倘若她真敢这么做,无需妘姝亲自出手惩治,单是这宫中森严的规矩就能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妘姝快步走在路上,心中却仍在不停思忖着今日之事,越想便越发觉得有些得不偿失。其实仔细回想起来,自己确实是过于冲动行事了。以徐嬷嬷一贯的性子来看,她之所以要狠狠整治那个宫女,绝对不会仅仅只是因为对方做事稍有拖沓那么简单。很显然,那不过是个借口罢了。如此一来,如果当时自己能够置身事外不去掺和其中,或许一切都会相安无事,那宫女最多不过痛几下罢了;可偏偏自己非要凑这个热闹,结果反倒弄巧成拙,给了徐嬷嬷借机发作撒泼的由头。
想到此处,妘姝不禁轻轻叹息,“这皇宫之中的水实在太深,各种人际关系错综复杂、盘根错节。有时候看似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其背后说不定就隐藏着一尊惹不起的大佛。”
遥想往昔身处凡尘俗世间时,有着数不胜数之人满心憧憬着能够穿越回古代,期盼自己可以于官场之上纵横捭阖、平步青云,亦或是在那深宫内院之中崭露头角、成就妃位。然而如今细细想来,恐怕其中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之众都会在最为简单平常的小事情当中便落得个身首异处、命丧黄泉的凄惨下场。
妘姝从来都不是那种胆小怕事、瞻前顾后的怯懦之人。既然已然做出了抉择,况且这也算得上是以当下自身所处之身份所能采取的最佳举措,如此这般对她而言便已足矣。
可事情当真就这样彻底画上句号了么?显然并非如此。那位徐嬷嬷看似已然将话说得明明白白,但实际上此事远远未曾结束。
就在此刻,只见徐嬷嬷那张因脸部浮肿而显得极为狭小的双眼之中忽地闪过一道凶狠至极的寒光,恰似那饥饿已久的野狼一般,恶狠狠地紧盯着妘姝渐行渐远的背影,仿佛要将其生吞活剥一般。
对于同样选择离开此地的陈公公,徐嬷嬷根本未加理睬半分。她只是用力地在雪地之上重重跺了跺脚,随后转过身去,朝着另一个方向步履匆匆地疾行而去。
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仇,从早到晚”。
不过这徐嬷嬷既非正人君子,亦算不上卑鄙小人,她只是一介女子罢了。而对于女子来说,一旦心中燃起复仇之火,那便是一刻都不愿多等,绝对不会让仇恨过夜。
凭借着多年以来对于皇城地形的了如指掌,徐嬷嬷如同一只灵活的狡兔一般,在接连拐过几个弯后,便顺利地进入到了云充媛娘娘所居住的承德宫。
由于身份特殊,根本无需通报,她那张原本娇俏可人的面庞便是最畅通无阻的通行证。然而此刻,这张脸庞却因为某些缘故变得肿胀不堪,几乎难以辨认出原来的模样。但即便如此,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嚣张跋扈的气焰,仍旧是旁人无论如何都难以效仿和伪装的。
此时此刻,云充媛正悠然自得地伫立在窗边,兴致勃勃地欣赏着窗外那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她手中轻握着一盏精致的茶杯,不时浅酌一口杯中的香茗,那副怡然自乐、逍遥惬意的模样,简直让人羡慕不已。
而在她身旁不远处,一个小丫鬟正战战兢兢地站立着。只见她小心翼翼地保持着与主子既不太近又不太远的距离,整个人显得格外拘谨。仿佛只要稍有不慎,就会招来云充媛毫不留情的一顿训斥责骂。
其实,早在身后传来那轻微响动的时候,云充媛就已然察觉到了异常。不过,鉴于她当下的心情还算愉悦舒畅,所以暂且放过了这个做事有些畏手畏脚的小丫鬟一马。否则的话,按照她平日里的脾气秉性,定然少不了要狠狠地教训对方一番。毕竟,哪家的丫鬟做起事来这般唯唯诺诺的,简直是白白丢了自家的脸面!
哎~ 一声长叹自云充媛口中悠悠传出,她那娇美的面庞上流露出丝丝怀念之色,“还是如意好啊!”,她轻声呢喃着,仿佛那名字本身便蕴含着无尽的美好与温馨。
如意这名字取得真好,正如其名一般,使用起来真是顺心如意啊!云充媛心中暗自思忖道。想起曾经与如意相伴的日子,她不禁微微失神。虽说与如意分别不过短短十来日而已,但那些时光却如同刻在了心头般难以忘怀。毕竟,如意实在是太过顺手了,无论是生活起居还是日常琐事,都能处理得妥妥当当,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如今身边的这些丫鬟,相较于如意而言,可真是相差甚远呐!如意于她而言,简直就像是自家养的一条忠诚无比的小狗。闲暇之时,可以随意地抚摸她、逗弄她;心情不佳时,还能够将怒气撒在她身上而不必担心遭到反抗;更为重要的是,只要自己一声令下,让她去对付任何人,她都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前去,绝不退缩半步。
想到此处,云充媛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光芒,或许哪一天,真该寻个合适的时机,将如意重新弄回到自己身边才行呢。
只不过,这件事情可得好好谋划一番,绝对不能让宜贵妃察觉到半点儿蛛丝马迹。毕竟眼下宜贵妃正身怀龙种,风头正劲,自己暂时选择退让一步也是无妨之事。只可惜呀,自己的肚子如此不争气,否则怎会轮到宜贵妃在此处耀武扬威?
就在云充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时,突然间,一阵冷风毫无征兆地袭来。原来是房间的门不知何时被人猛地推开,尽管开门之人动作迅速,眨眼间便又将门紧紧合上,但那股寒冷彻骨的风却是如同一支利箭般直直地射进屋内,瞬间让云充媛感到身上一凉。这突如其来的寒意,使得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同时也将她的思绪一下子拉回了现实当中。
她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身旁的丫鬟,心中暗自思忖着:若是换作那伶俐的如意在此,恐怕此刻早已按捺不住性子,如同一只凶猛的看门狗发现了陌生人一般,扯起嗓子对着开门之人叫嚷不休了。然而眼前这位新来的小丫鬟却毫无反应,甚至还得先瞧瞧自己的脸色才敢有所行动。
“好个大胆的奴才!谁给你的胆子竟敢私自开门?”,只听一声怒喝响起,云充媛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怒火,刚才的愉悦心情瞬间烟消云散。
来人闻声吓得浑身一颤,紧接着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随即便是一阵嚎啕大哭之声传来,“小姐,是我呀,我是如意啊……”
“什么?如意?”,云充媛微微一怔,显然对眼前人的身份感到十分惊讶。俗话说得好,这真是想曹操时曹操就到。既然如意已经来了,倒也算是件好事儿,如此一来,她原本糟糕透顶的心情竟不知不觉间又稍稍好转了一些。于是她挥了挥手,轻声说道:“罢了罢了,快些起身回话吧。”
可谁知那如意依旧跪地不起,边抽泣边哭诉道:“小姐,如意命苦哇!今日遭人欺凌,实在走投无路了,这才前来恳请小姐为如意作主啊!”
“宫里谁不知道你是本宫的人,那些个不长眼的东西,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啊!打狗还要看主人呢,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欺负你?莫不是你这蠢丫头又不知天高地厚地去招惹那宜贵妃了吧。”,云充媛说着微微皱起了那如柳叶般细长的眉头,心中不禁又涌起了对宜贵妃的深深仇恨。一想到过往与宜贵妃之间的种种纠葛,她暗暗发誓,只要逮着机会,定要将这笔账彻底算清。
“回娘娘,并非如此,这次是一个县主。她……她竟然把如意给打了。”,徐嬷嬷一边说着,眼眶又开始泛红,泪水在眼中打转,似乎随时都可能滚落下来,但她还是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只是声音略微有些哽咽。
云充媛对于如意可是再熟悉不过了,这丫头平日里的一些小心思、小手段,她自然是心知肚明。此刻见徐嬷嬷这般模样,她心中便已猜到了七八分。
只见云充媛轻轻“嗯”了一声,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威严:“起来吧,别在那儿跪着哭哭啼啼的了,好好跟本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不过就是区区一个小小的县主罢了,居然也敢在本宫面前撒野。哼,等下本宫自会让她知道后悔入宫的滋味,还妄想跟本宫争宠,简直是痴人说梦!”
徐嬷嬷并未听从她的话语起身站立,反倒是继续开口讲述道:“入宫的那位县主似乎刚刚踏入宫门不久,浑身充满了强烈的好奇心。就连夏荷院那般宫女们居住的场所,她也表现出浓厚的兴趣与好奇,依奴婢之见,此女应当并非后宫嫔妃之列。”
听到此处,云充媛微微颔首,表示认同地应声道:“原来如此,我便说呢,若换作其他那些位妃子,哪个不得瞧着本妃的脸色行事。既然她并非妃子却又得以入宫,想来也就唯有长公主身旁的伴读这一身份能够解释得通了。如此一来,此事反倒更易处理了。凤影那孩子向来乖巧懂事,对本妃也是极为孝顺敬重,有她从中周旋协调,此事定然不难解决。好了,你且快快起身罢。”
听闻此言,徐嬷嬷这才缓缓站起身子,然而她的动作显得有些迟疑,起身之后依然用宽大的衣袖遮掩住自己的面容。
这般举动使得云充媛心中不禁涌起一阵烦闷焦躁之感,当即没好气地质问道:“究竟怎么回事?不过才离开了短短数日而已,怎的就与我如此生疏了?难不成连真面目都不愿让我瞧见了么?”
面对主子的质问,徐嬷嬷赶忙低头回应道:“并非如此啊,小姐!实在是如今的如意模样变得太过丑陋,妾身唯恐惊吓到小姐您呐。”
云充媛闻听此言,原本紧绷的心弦瞬间松弛下来,脸上重新浮现出一抹笑意,宽慰道:“我与你相识已久,又岂会是今日才初次相见?你呀,打从一开始便是这幅容貌,即便再如何变化,又能丑到何种地步去呢?”
“不是这样的,是如意的脸被人给打肿啦,如今都没法儿见人!”,徐嬷嬷一边说着,一边拼命地摇晃着脑袋,那速度快得就像是个拨浪鼓似的。
“赶紧放开手,让本宫瞧瞧到底伤成什么样了!”,云充媛柳眉倒竖,怒声呵斥道。
徐嬷嬷听到这话,先是急忙松开了遮挡着自己面容的双手,可转瞬之间似乎又想要重新掩住,然而一切都已经太迟了,那张惨不忍睹的脸就这样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了云充媛的眼前。
“啊~!”,只听得云充媛一声惊叫,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一只手更是连连拍打着自己的胸脯,显然是被吓得不轻:“这……这是什么怪物啊?怎么如此吓人!”
待到稍稍回过神来之后,她才猛然意识到眼前这个面目全非的人竟然正是自己的贴身丫鬟如意,顿时一股无名怒火直冲脑门。
“真是欺人太甚!这分明就是不把本宫放在眼里,直接打我的脸呐!”,云充媛气得浑身发抖,声音也因为愤怒而变得有些尖锐起来。
要知道,在这深宫内院之中,丫鬟的荣辱往往与自家主子息息相关,如今如意被打成这般模样,可不就等同于有人当众扇了云充媛一记响亮的耳光嘛!
如果说方才云充媛尚且能够适当考虑一下姜凤影的公主伴读的面子,并怀揣着一种以和平方式解决问题的念头,那么此时此刻,这样的想法早已如烟雾般消散得毫无踪迹可循。无论这位县主来自于哪一个家族,其势力范围也仅仅局限于皇宫之外罢了。然而,在这戒备森严、等级分明的皇宫之内,除却耶律家族拥有足够的权势地位令人敬畏之外,其他所有家族皆难以与之相提并论。
只听得云充媛一声令下:“来人啊!速速摆驾,本宫倒要瞧瞧究竟是哪家的县主竟敢如此藐视我的威严,丝毫不给我半分薄面!”,伴随着这声怒喝,周围侍奉之人赶忙应声而动,迅速准备起出行所需之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