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越靠在门前,没有回答:“杀了他,之后呢?解决我?”
今夕意味深长地看着男人的背影,似乎曾经有很多次,她也是这样看着那人的背影,看不透这人在想些什么。她不动声色,指尖在琴弦上研磨:“被我杀,被你父亲杀,被修真界的人杀,你想选哪个呢?”
“如果非要一个答案,被你杀。”枕越回头看了一眼,“我记得谁说过,我们是彼此最重要的人。”
今夕心知肚明,人不能扇死过去的自己,所以听到这句话,她想当然地淡定。
“她死了。”
“我知道。”
“是因为你哦。”今夕故作嘲讽,“你啊,根本护不住谁,只是一截没人在意的木头。”
枕越道:“并非要去护谁,用她来对付你,再好不过。”
今夕轻笑:“看来,你一早就知道我是谁。”
枕越无言。
“如果早知道有这么个了不得的身份,我会让所有人都不好过,但是不一样了,我现在可是人。”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轩室内再次陷入沉默。今夕总觉得,今日的一切让她有些熟悉。
魔域有雪,有严寒,却没有除夕夜,除了告诉这些魔族,有的活过了这一年,有的人没活过这一年之外,再无其他。
今夕加入魔域的第一个新年里,绕过魔域的海棠林,踏着一路夜雪,回到逐云宗的山脚下。
纯白色的狐裘垂在雪地上拖延,掩埋一个个形单影只的脚印。
她沿着后山的小路回到故居。
灯火通明,映在厚厚一层积雪上,像春日的暖阳洒在身上,让人产生一种温暖的错觉。
大殿的门紧闭,密不透风,屋内的声音却能从紧闭的木门缝隙中倾泄。
欢声笑语,和和美美。
就算少了一个人,她的位置也会有其他人代替,她留下的痕迹也会被掩盖。
就像从未有过她一样。
今夕怎么会允许?
她怎么会允许,她的痕迹被人轻易抹去,她的经历像一个笑话?
一个抹去她痕迹的地方,怎么可以有这样和美吉祥的新年?
门开了。
青年醉醺醺地走出门,脸上红晕不散。
今夕和故人打了个照面。
是你啊。
要她给宋云棠以命偿命的人。
爆竹声声,烟花在夜空中绽放色彩,余烬的火焰散尽,葬身在雪地中,了无声息。
今夕沿着逐云宗的山路,原路返回,她知道,今年的除夕夜,逐云宗不会那么开心了。
骤雪纷纷扬扬,打在今夕的脸上,她有些看不清路了。寒夜里,一个人走在山路上,风雪吹得她衣袖飞扬。
山脚下,有一人引着路灯,飞雪落在他的衣袖上,枕越遥遥望着她,等她走近:“来接你回家。”
是了,今夕想到为何会对此如此熟悉,魔域的那些年,没有除夕,暗无天日,充满仇恨的那些年,两个活在阴沟里的人相互取暖,说:“我们,从此我们相依为命。”
一曲终,今夕不紧不慢将琵琶放在一旁:“杀了他吧,杀了他,一切才好说。”
今夕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回忆起杀手对她说的那句话。
“神女的刀,就是无条件站在神女一侧,永远与神女的敌人为敌,随时与神女共死。”
这夜,直到破晓,今夕还没有歇息。她独饮一壶落梅酒,让醉意掌控整个感官,疲乏似不再。
看着云间倾下的晨光,她微微一笑:“母亲,我好想你啊。”
醉倒后,梦境接踵而至。这是个极混乱的梦,她身处其间,四面八方有人在说话,那是她自己的声音,她却不知自己何时说了这些话。
“那天,娘娘带我见了一个人。”
“娘娘说,她和我不一样,又和我没什么不一样。”
“我跟着娘娘,去到神之居。”
“见到她的第一眼,我便知道,我们有何不一样,她身居此地,此地光彩四溢,神圣的,虔诚的,光明的……”
“原来这就是神,是地狱见不到的人,就连娘娘也不能。”
“这个姑娘笼罩在光之下,对我笑笑,她告诉我:他们说,我要吃掉你。”
“我不解地看着她,吃掉我?那是什么意思?”
“她微微一笑,没有任何与我解答的想法。”
“只不过那天,她一口咬在我的手腕上。”
“微光在我周身炸开,散发缕缕光芒,我听说,这叫气运。”
今夕惊醒,萤石挂在手腕,闪着微微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