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官听得郭勋竟只落得个圈禁府中的处置,一个个都炸了锅,满朝廊下皆是愤愤之声。有位给事中气得拂袖道:“这是什么道理!那郭勋身为辅臣,竟结党背主,如此重罪只困于府中,岂不是轻纵了他?” 旁边御史忙接话:“可不是呢!这般处置,日后谁还惧国法?定要上疏争一争才是。”
正议论间,有人传翰林学士徐阶已递了奏本,众人忙围过去问。只见那奏本上写着:“郭勋身为国家大臣,党叛逆而背君父,当杀。” 有老臣抚着胡须叹道:“徐学士这话,才算说到了点子上!此等逆臣,若不伏法,国体何在?”
这边议论未休,又有人说起张璁的事来。工部一位主事皱着眉道:“你们可知河南布政使张璁?他竟包庇下属王亿、李思仁,用刑过重打死了张举!这等草菅人命的事,咱们岂能坐视?” 旁边少卿接口道:“可不是嘛!他身为藩司,不思整饬吏治,反倒纵容下属行凶,定要连他一同弹劾,断不能让他蒙混过去!” 一时间,满朝官员皆忙着草拟疏章,只盼能讨个公道。
不知道是不是张璁也顶不住压力于是请告省墓,上呈疏辞。
皇帝闻之谕旨留之。
逢吏部考评,张璁为上。璁再疏辞,仍乞赐告,皇帝仍是不许。
于是有给事中杜桐、杨言、赵廷瑞皆言:璁贪佞险躁,河南治下,天怒人怨。童瑞为刑部大臣,媕婀隐默,不闻一言执奏,不称邦刑重寄。罗钦顺铨部大臣,负时望,乃迎伺上意,保禄不忠。
疏入,刚刚病好了的朱厚照大怒,差司礼监掌印魏彬责桐等慢君命,排忠良,陷大臣。
事情还没完,六科解一贯等十三道等及南京给事中方纪达等,御史戴继先等亦连章以为言。
朱厚照见此,心中更是大怒,连道三声:“好、好、好。”便转头对着田春道,“郭勋已被圈禁,你提督东厂,复管锦衣卫。”
田春闻言连忙领旨。
同时再差魏彬于左顺门传旨:“尔辈大臣,不思以国事为重反而攻讦朝廷大臣,是何道理?且张璁任河南布政使,虽有下属用刑之嫌,然其治下赋税、民生亦有实绩,尔等不察全貌,便群起而攻之,岂非意气用事?郭勋素有机敏,一时失察,轻信妖僧,朕治其罪,缓而罚之。尔等身为言官、大臣,当以匡正得失为要,而非揪着细故、党同伐异!若再这般不顾大局、肆意攻讦,朕必不轻饶!”
众人闻言心中的怒火又烧了三分起来。
待领完旨意,便有官纷纷质问魏彬此旨意果真出自皇帝之意,再得到肯定答复时,更是大怒,便都纷纷围了上去,魏彬见此,心中反而有些害怕。
徐阶上前一步道:“臣徐阶斗胆叩奏!陛下谓张璁有‘赋税民生实绩’,然河南百姓所缴苛捐,比前朝多了三成,去年蝗灾时,他竟还强征粮米;至于‘下属用刑’,张举不过是治下平民,王亿、李思仁却将人活活打死,此等酷吏,张璁非但不惩,反为其遮掩 —— 这绝非‘细故’,实是草菅人命啊!”
他话音未歇,杨维聪也忙叩首附和,声音发颤却仍坚定:“臣附议!童瑞掌刑部,当为天下断冤屈。张举案人证物证俱在,童瑞却始终不发一言,若这也算‘谨慎’?那天下百姓的冤屈,谁来为其执奏?臣等并非‘党同伐异’,实是见百姓受苦、律法有失,才敢上疏。若因惧罪而不言,那‘匡正得失’的本分,便无从谈起了。”
魏彬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心里反而不那么害怕了,脸色渐渐沉了下来,手里的明黄卷轴攥得更紧,冷声道:“尔等倒会强辩!圣上旨意已明,尔等还敢这般纠缠,是要抗旨不成?” 这话让众官心头又是一凛,徐阶虽仍想争辩,却见杨维聪悄悄拉了拉他的袍角,只得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廊下正陷沉默,徐阶想着今日争辩已难有结果,不如先退下再谋他法,刚要转身,却瞥见两侧廊柱后早立了人 —— 竟是司礼监太监田春,带着一众锦衣卫,个个手按大棒,面色冷沉,显然是早有准备。
他心头刚掠过一丝警惕,就听魏彬在旁冷笑出声,语气里满是讥讽:“我无种,你也没有啊。” 这话分明是嘲讽他不敢继续抗辩,只会临阵退缩。
徐阶本就为郭勋、张璁之事憋了满肚子火气,此刻被这般羞辱,哪里还按捺得住?杨维聪见他脸色涨红,忙上前想拦,却被他一把挣脱。徐阶大步上前,指着魏彬厉声呵斥道:“有种无种岂是你一貂珰阉人在这里说的算的,你也不过仗着有锦衣卫在此,有本事都遣开众人,咱俩在这里单打独斗!”
他声音洪亮,震得廊下瓦片似都轻颤,连两侧的锦衣卫都下意识握紧了大棒。众人见此心中无不吃惊,你一个翰林学士去和掌印太监魏彬打擂台,若今日有这一出,大明朝一百五十年,也算是头一回了。
田春脸色一沉,刚要开口喝止,却见魏彬已捋起袍角,上去就要揍徐阶。
众人见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要和二十多岁的年轻干仗,大家虽然都希望徐阶打死你,但是如果不象征性的劝阻一下,有违圣人的“忠恕”之道,于是众人连忙上前劝阻二人。
也难怪啊,人家堂堂司礼监掌印太监,地位虽不及刘瑾之时,但也是掌印太监啊,你这样骂他,人家不揍你才怪。
徐阶反而不怕,冷声道:“大家也不用拦着他,他不寻我,我还要寻他,就是闹到御前我也有理,不用你们说我,只我一人进去,当着陛下的面问他,岂不省事?”
田春忙喝道:“你要死啊!仔细回去,我好不好先打了你,然后回万岁爷,就说今日之事全是你调唆。众臣在这里劝阻,好容易劝哄得好了一半,你又来生了新法儿!你闹了禁内,不速速离去,反而逞口舌之状,倒要往大里闹!”
魏彬气死了,对着田春道:“还不拿下他,狠狠地打!”
田春闻言反而劝道:“魏大珰,不是我不遵命,陛下有旨意,有胆敢禁内哭门者拉出去打,没有吵架还打的旨意。”
众人闻言皆看向徐阶,心中无不赞叹啊,这家伙真厉害啊。竟然气的魏彬半死,还能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