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之菲很快就发现陈淑敏不是省油的灯了。
“快结婚了。她却在找人背调我。”胡之菲电话里的声音听上去不屈又不甘,我几乎能想象到她抓狂的表情和想要扔点什么东西发泄一下的心理活动,她问我,“司葭,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突然变得冷静,虽然我心里也很慌,但是我不能在胡之菲也乱了手脚的时候,把自己变成另一个胡之菲,于是,我像是那种很有经验的人对胡之菲说:“菲菲,她会调查你每一个前男友吗?”
胡之菲的声音带着些许哭腔:“会吧~”
“你听我说。”我沉下声音,努力放慢语速安抚她,“是这样。你仔细想一想有哪些人,是在你和黄子爵交往期间发生的?”
我听到电话那头倒抽了一口凉气,她像是准备好承受这一切了,她用一种接受审判的语调回答:“我一开始很小心,发生的统统都是一夜情,我是在学黄子爵,我在报复他。所以,我连他们的电话号码都没记下,除了他。”
我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说:“我知道了。我替你去找他。你千万不要自己行动。我替你去找他,总有办法让他闭嘴,我找个更有经验的朋友去。我们一起去找他,让他闭嘴。”
胡之菲哽着嗓子说:“司葭~你一定要救我。”
……
我和李莉把那个男人约了出来。
李莉较我年长,我让她陪着我,是因为我觉得两个人总好过一个人,起码我们人数上占优势,更何况,她对待感情问题总比我有经验,劝说起来也很有说服力。我们可以打配合,比如万一我惹怒他的时候,李莉会想办法劝住他。
然后,我们选择了一间私密的茶室,是上次李莉和小三劝退公司的人谈话的地方。
同时,我们还带上了律师,李莉打离婚官司的那个律师,并让他在隔壁等着。这是他自己的提议。他还叫我们准备了一笔钱,但是如无必要,不要拿出来。他说很多人会因为看到钱而生气。
如果他一开始就开口要钱,那是最好的,他一定会乖乖在保密协议上签字,并守口如瓶。
他来了,带着落拓不羁的神色,而一开口,却是温柔的语调,这令他身上显出一种矛盾的气质。
我对他抱歉地笑了笑:“你好,又见面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上一次我和他的正式谈话是在画展后门的一个垃圾桶旁边,谈话内容是我让他离胡之菲远一点,我知道那天气氛尴尬我们不欢而散,他不会对我有好感。
我现在只是祈祷他对我的讨厌程度可以轻一点儿。
他没什么表情,也看不出喜怒,他回我道:“我们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交情,所以你不必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你叫我tatoo就可以。”
这说明他还是心存芥蒂的,我当然知道他作为画家的签名就是tatoo,我知道他的油画教室的名字是t.p.studio就是tatoo's painting Studio的意思。
李莉看了看我,接了一句:“我们都是胡之菲的朋友。”她微微一笑道,“菲菲很感谢你送她的那幅画,不过她马上要结婚了,不方便亲自道谢,所以就拜托我们来和你说一声。她很感谢你,她很欣赏你,说你是个不错的朋友。”
tatoo没有很惊讶,他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当着我们的面点了根烟,抽了一口才问:“不介意吧?我昨晚熬了一个通宵,不抽点烟提神,我可能都没办法思考你们在说什么。请你们尽量说得简单点儿,别兜圈子。”
“不介意。我可以来一根吗?”李莉温和地笑了笑,她用眼神对我示意由她接过谈话的任务,她问tatoo借了根烟也点上抽起来,然后才说,“你好像知道胡之菲要结婚了?”
“知道。从朋友那儿听说的。”他依然面无表情,抬手对着烟灰缸点了点烟灰,然后抬起眼眸看着我们道,“不过,我送她那幅画没别的意思。只不过是兑现一个承诺,她很久之前问我要过这幅画,我答应了画好送给她的。只是这样而已。”
这一刻,我觉得是我们小人了,他看上去不坏,至少不是那种用感情勒索钱财的坏人。
我感到有些内疚,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
李莉是很好的朋友,她在替我处理这桩烂事,本来仅凭我一个人根本搞不定的烂事,偏偏我还对胡之菲夸下海口,现在又把李莉推出去做这个坏人。
现在我觉得自己又烂又爱打肿脸充胖子,还不如面前这个玩世不恭、游戏人生的画家。
“我们都知道,你和菲菲的关系很好。”话题终于来到了关卡处,“我们很羡慕你们的友情,也很尊重胡之菲的选择。她选择了结婚……”李莉笑着耸了耸肩,“听上去挺老套的吧。她要结婚的另一半家庭却希望她是一张白纸。”
烟雾弥散在画家的眼前,他缓缓地吐出了烟圈,仿佛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说:“我明白了。”他看向我,眼神有些生气,“你们今天来,是让我别缠着胡之菲吗?”
“对不起。”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个词,为什么而道歉,可就是觉得,此刻好像只能说这句话。
“对不起。”我又重复了一遍。
他笑着摇了摇头:“真不知道你们这帮有钱人是怎么想的。”
他不耐烦地在烟缸里捻掉烟头,他站起身:“别自以为是了。我根本就没放在心上。那不过就是……”
他笑,笑容十分不屑。
李莉笑着站起来,接下他的话:“那不过就是荷尔蒙的一时迸发。主要是友情,是不是?”
“当然。”他瞪着眼睛,看我们的眼神,仿佛在看两个怪物,还是那种跟不上时代的老古董式的怪物。
“我们来找你很没品。”李莉自嘲地笑,“我有时候也觉得自己特庸俗。可是偏偏这个世界上像我们这样庸俗的人太多了。所以,像你这样的人才会显得与众不同。”
男人似乎在消化李莉的话。
李莉很诚恳地握了握他的手:“我很佩服你。如果有下辈子我也想做一个不被世俗所规训的人。”
画家没有伸出手,脸上的不耐烦消退了点:“还有话要说吗?没有的话,我想回家睡觉了。”
“假如有人向你打听你和胡之菲的关系?”我涨红了脸,羞愧地开口。
“我说了。就是朋友。朋友!”画家抓起外套,甩了一下,仿佛和我们这样庸俗的人在一起会沾上庸俗似的,“你们真是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