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川三河守大人,未免有些太过贪婪了吧?”下间源十郎打断道,本来他想
“贪婪?”今川义真似乎听到了一个笑话,“整个西三河十几万石领地的秩序,是在我的肩膀上担着的!现在净土真宗在西三河还能平平安安传教、举办讲或者惣,操办这些佛事,不被武家或者临济宗、曹洞宗的宗派势力排挤,难道您认为是他们是看在石山本愿寺、你们的御门主样的面子吗?嗯?”
今川义真蹲在跪坐的下间源十郎面前,用忽而低沉,忽而高昂的声音“威胁”着下间源十郎,全然没有武家高门、大大名嫡子该有的风度,反而活像个绑架了小女孩,然后向其父母勒索的绑架犯。
“当然……不是……”下间源十郎不得不低头说道。
“这不就行了,想来你来骏河之前,是去过本证寺、上宫寺还有胜发寺的吧,老和尚玄海是怎么说我的?胜发寺佛像上的血迹,还在吗?”今川义真阴恻恻说道:“你们这些今川家以外来的和尚,总不会以为三河国的净土真宗僧人说的早生五十年,是我出钱让他们替我吹牛的吧?”
【“看到了吗?源十郎,神舆上有些发黑的血迹,还有这尊释迦如来底座上的乌黑的地方……”本证寺玄海带着下间源十郎,查看胜发寺的情况,寺产土地已经被今川义真主持瓜分了,好在寺庙本身依旧属于净土真宗,玄海带本山来的坊官使番查看也无不妥。
“这些血迹不是别地方留下地血迹溅上去的,而是今川上总……不对,应该称呼他为今川三河守大人了,硬生生用神舆、佛像砸死的认后,被砸的人留下的血迹。”玄海继续向下间源十郎解释道。
“这……真是人力所能办到的吗?”下间源十郎盯着红色神舆和金色佛像上的乌黑血点,囔囔问道。
本证寺玄海盯着下间源十郎,声音颇为低沉:“那时候的今川三河守——是佛!是弥勒降生!原本我只是想借助他们的力量请扫一下不听话的教团末寺,却没想到惹来这么一尊大佛,幸亏见机得快,干脆用僧官之位讨好他,否则天知道他会不会恨屋及乌,喊着:欣求净土、厌离秽土的口号带着净土宗来把我们砸了!在听到他一把火烧了五井松平家后,更是庆幸关系确立得快……哪怕事后想起僧官之位名称不对,也顾不得许多了!”】
下间源十郎从回忆中醒来,一切诚如今川义真所说,在他的暴力震慑下,西三河的武家、寺社等势力才有了相对稳定的秩序,“西三河十几万石在他肩膀上担着”,虽然夸张,但问题不大。
至于“早生五十年”,虽然可能真的早生五十年的话,今川义真可能比朝仓九头龙差远了,但是13岁就有的那些战绩,即使有今川家本身底蕴支撑,未来也必然能跻身日本最强大的一批武将!
“在下会将大人的要求传递给御门主样的。”下间源十郎不得不向今川义真低头。
【姓名:下间源十郎
武力:73 这个年纪15岁的僧人中比较能打的那一批
统帅:52 颇有些天分,且有统帅本愿寺武僧僧众参与恶僧争斗的实际经验
智略:65 长期在净土真宗本愿寺僧团高层浸淫,没有主动学习但也达到这个年纪、经验较高水平
政务:69 世代担任本愿寺寺社町的坊官,政务处理能力家学渊源
魅力:46
和宿主关系:对宿主有极深忌惮和一定程度的恐惧,虽然因为宿主僧官身份有一定好感加成,但是综合还是-8。】
“天朝有句古话,嘻嘻物质……呸!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想,门主大人还有下间大人,应该都是俊杰,知道该怎么做的吧?”今川义真继续威胁道,不过他也是被对方的数据“吓”到了,能培养出这样的人,本愿寺的底蕴毫无疑问不可小觑,这政务水平,已经逼近北条氏政这种家中资源非常雄厚的武家少主了,也自然称得上一句“俊杰”!
当然,以小见大,鉴于本愿寺家展露出来的实力,今川义真也得再重新考虑下,跟本愿寺的关系,原本提出的条件,是不是还可以再商量商量,毕竟,武家,也是有妥协性的……
……
“没有商量的余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江良房荣半跪在陶隆房的面前,大声说道。
天文二十年八月二十日,寅时末刻,濑户内海被一种诡异的绯红色晨曦浸染。这红不同于往日朝霞的绚烂,更像是巨兽撕裂天穹后淌下的血瀑,将海天交界处染得一片混沌。海平线上堆积的鳞状云层仿佛浸透了血水,连浪涛拍击岩壁的声响都带着沉闷的杀伐之音。严岛神社的朱漆鸟居在曙色中如燃烧的巨炬,千百只被惊起的白鹭掠过神社上空,翅羽撕开浓雾时洒落零星的哀鸣,像是为即将到来的浩劫奏响的哀歌。
陶隆房伫立在樱尾城天守阁的望台,玄黑胴甲肩部的家纹在晨光中泛着暗红,那是以茜草反复浸染九次才得到的、近乎凝固血液的深赤。他手中摩挲着三年前义隆赏赐的南蛮望远镜,黄铜镜筒上\"大内义隆赐\"的刻痕已被指温磨得发亮。琉璃镜片倒映出正在海滩集结的三千武士足轻——士兵们枪尖上的金属反光如燎原之火,随着潮汐节奏起伏,每一次涌动都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铁炮队前出!\"隆房的声音被海风扯得破碎,却像淬毒的匕首般刺破晨雾。二十名精挑细选的足轻应声出列,肩扛的铁炮枪管撞破晨雾,这些每挺价值六十贯的南蛮利器被小心地裹在浸过桐油的麻布中,击锤处新刻的\"天文廿年 菊月\"字样还散发着刺鼻的油味。隆房的目光扫过硝药袋上绣着的大内家纹,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用主君赐予的家纹去“清君侧”,真是命运最好的安排!
此时严岛神社的祢宜(神官)们正惊慌地聚集在宝殿前。宫司仓皇的祝祷声被海风撕碎:\"神明啊...陶军昨夜就强占了神库,把献给朝廷的御神酒都泼在了箭垛上!\"某个年轻神官试图护住唐式青铜神镜,却被陶家武士一脚踢开,镜面映出陶家军队踏碎神田的暴行,快要成熟的水稻在铁蹄下迸溅出青涩的汁液。
\"全军听令!\"隆房挥刀劈断望台的栏杆,桧木断裂的脆响如同骨碎之声,\"即刻接管严岛神领!所有战船封锁海峡,片板不得入周防!\"他突然夺过身旁足轻的火绳枪,对着海面盘旋的白鹭群扣动扳机。轰响惊破晨霭,铅弹撕裂羽翼的闷响与禽鸟哀鸣交织,雪白的羽毛混着血雨洒落浪涛,将海水染出淡淡的粉红。
几乎在同一时刻,安艺吉田郡山城的橹门上,毛利元就正将义隆的密信投入炭火。绢帛在火焰中卷曲,露出\"讨逆\"朱印的最后残影,灰烬如黑蝶般在晨风中旋舞。\"陶隆房终于动手了。\"他转身对三子轻笑,眼中却无半分笑意,\"我们的'忠义之师'也该出征了——记得带上新铸的那面锦旗。\"
而在百里之外的山口御馆,大内义隆刚刚从“西国摄政”梦中惊醒。他茫然望着寝殿天花板的唐草绘样,指尖还残留着《源氏物语》卷轴的触感。\"好像是...炮声?\"他问侍奉的童伶。少年恐惧地指向东方,窗外天际线处隐约滚过闷雷——那是严岛方向铁炮齐射的轰鸣,隔着海湾仍震得窗棂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