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衣抬眸看了看天色,疑惑说道:“这眼瞧着天就要黑了,他此时出城,会去作何呢?”
顾冲紧紧眉头,自语着:“难道我们没有惊到蛇,却惊到了狐狸?”
白羽衣眼眸一闪,急忙问道:“可有人跟随?”
来人答道:“已有两个兄弟跟了过去。”
顾冲与白羽衣对视一眼,“走,我们去县衙等候。”
县衙内烛火微明,顾冲躺靠在太师椅上,双腿架在桌案上方。白羽衣则在一旁踱步,弯眉紧蹙。
“你说陈父出城究竟所为何事?莫非真如你所说,他是一只狐狸?”
白羽衣停下脚步,一脸忧虑地问道。
顾冲坐直身子,放下双腿,说道:“目前还不清楚,只能等那两个兄弟回来再说。希望他们能带回有用的消息。”
一个时辰之后,进来一人躬身禀道:“大人,那陈老汉去了十里外的向阳村,进了一户人家。”
“他去那里作何?”
白羽衣急问道,那人答道:“属下不知,陈老汉进屋后约一刻钟便又出来,现今已返回了家中。”
顾冲探身问道:“他可是孤身一人前往?身上可有携带物品?”
“确是一人前去,身上未见携有物品。”
顾冲沉凝片刻,挥手道:“辛苦了,下去吧。”
那人看向白羽衣,问道:“大人,陈老汉那里可还要看守?”
白羽衣用目光寻求顾冲的意见,顾冲摇头道:“不用了,让兄弟们撤回来好好歇歇。”
室内静寂下来,顾冲摩挲着下巴,他在思考着陈老汉为何要连夜出城去往那户人家,那户人家又是谁呢?
“我们要不要派人去查?”
顾冲微微摇头,淡笑道:“不急,狐狸只要露出尾巴,就算它藏的再深,我们也会将它找出来。”
第二日,顾冲与白羽衣备了马车,带着衙役赶往了向阳村。
“大人,顾公子,陈老汉昨夜就是进了这户人家。”
顾冲在马车上盯着那家小院,面色凝重,缓缓挥手:“速去探查此户人家的背景,尤其要留意这家女主人,是否姓陈。”
白羽衣恍然道:“你是说,此户人家便是陈老汉胞妹家中。”
顾冲轻轻颔首,“但凡走亲访友,只有路途遥远方会留宿家中。而此处距秀岩不过十里,往来只需个把时辰,陈老汉每月都会来此,且总是要住上两日,这又是为何呢?”
白羽衣眼眸忽闪,立时明白,沉声道:“你是说,这里有他想见的人。”
顾冲的眼神一下变得犀利,凝声道:“不错,你可还记得我曾问你,若是私奔需备些什么?”
白羽衣脸颊一热,微微点头。
“据老陈头所言,陈明临行前携带了衣物和银钱,显然他是有所准备才离开的。而葛翠花身为女子,怎会连换洗的衣物都未曾携带呢?”
“是了,定是她走得匆忙。”
“或许,这其中另有隐情……”
很快,前去探听的人返回,禀道:“大人,此户人家主人姓高,名叫高德胜,是猎户出身。其妻姓陈,名叫陈星莲。家中原有一女,现已嫁到他处。”
白羽衣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钦佩,果然不出顾冲所料,此家女主人的确姓陈。
顾冲立即道:“走,我们进去看看。”
衙役推开院门,顾冲与白羽衣当先而入,身后四名衙役紧随其后,进了院内。
屋内一妇人听到声响,自草屋内徐步而出,见到院内竟站着衙役,脸色骤然一变,端着木盆的双手亦忽地一颤,盆中的水荡着险些溢出。
“当家的……来人了……”
妇人回身向着屋内喊着,顾冲上前几步,缓声道:“我们是秀岩县衙的官差,有事问你。”
顾冲话音刚落,自屋内走出一人,此人虽上了年岁,但却身宽体阔,壮硕如牛。
“官差?你们来家中作何?”
那壮汉打量着顾冲众人,将妇人挡于身后,扬声问道。
顾冲拱了拱手,“请问这可是高猎户家中?”
“不错,鄙人正是高德胜。”
“那便对了,秀岩城的陈明,你可认识?”
高德胜紧了下眉头:“他是我的妻侄。”
“你可知他在何处?“
顾冲盯着高德胜的眼睛,紧问道。
高德胜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摇头道:“听说他与人私奔去了,已许久未曾见过。”
顾冲笑了笑:“高猎户,我远道而来,可否容我进屋内歇息片刻,讨碗水喝。”
高德胜看了一眼妻子,略微犹豫过后,不情愿说道:“官爷请进,老婆子,去烧水来。”
顾冲点头谢过,进到草屋内扫视一圈,见到东侧屋内有一张大床,床上布单虽已陈旧但却清洗的干净,被褥亦叠的平整。
而西侧还有一个小屋,屋内摆放着一张木床,床上的布单则褶褶皱皱,被子也被堆放在床角。
“高猎户,你这家中还有何人啊?”
顾冲盯着那间小屋,开口问道。
高德胜答道:“只有我们夫妻在此居住,女儿已嫁去了外县。”
顾冲点点头,嘴角微扬,忽然问道:“昨夜,陈明之父来此,作何?”
高德胜心中一惊,支吾答道:“他……他只是来走亲而已……”
“高猎户,你可知与官差说谎,会有何种罪责吗?”顾冲面色一沉,冷哼一声:“那陈老汉昨日才从你这里回家,晚上却又急匆匆地赶来,你竟然还说他是在走亲?”
高德胜将头低下,额头处泛出了细密的冷汗。
顾冲走进小屋内,只是稍微查看,便发现了几件成年男子的衣衫。
他将衣衫在自己身前比较一番,这衣衫的主人与自己体形相仿,定然不会是高德胜的衣衫。
“那间大屋应是你们夫妻居住之所,然此间小屋呢?又是何人在此居住?这几件衣衫又是谁的?”
面对顾冲的连连质问,高德胜早已慌了心神,他不自主地看向了妇人。
顾冲将凌厉的目光落在了那妇人的脸上,“你便是陈老汉的胞妹,陈明的姑母陈星莲。”
陈星莲吓得一抖,“我……我是……”
顾冲厉声说道:“秀岩发现白骨悬案,这陈明与此案必有关联,你们夫妻竟如此糊涂,至今还在包庇于他,难不成等他犯了官司,你们也要跟着受到牵连吗?”
高德胜面色凝重,紧了紧喉咙,沉声道:“老婆子,官爷所言甚是,我们切不可再执迷不悟,若真的受到牵连,咱们女儿又该如何?”
陈星莲眼中流出泪水,颔首道:“当家的说得是,咱们就与官爷说了实话吧。”
高德胜点点头,对顾冲道:“官爷,你所说不错,这陈明确是在我这里,已住了一年有余。”
顾冲与白羽衣对视一眼,彼此欣慰笑了,看来这只小狐狸就要现身了。
陈星莲缓缓说道:“一年前,我兄长与侄儿来到家中,言说陈明在城内欠了赌资,欲在我家中暂避几日,谁知这一住便是一年多……直至昨夜,兄长忽然前来,言说家中已不安全,让陈明速速离开。”
顾冲紧眉问道:“那陈明去了何处?”
高德胜叹了口气:“我经常上山打猎,在山间有处木屋,今早我便将他送去了那里。”
顾冲立即道:“高猎户,此正是你将功赎罪之际,我承诺与你,你若将陈明带回,此案必不会牵连到你们夫妻。”
高德胜连连点头:“我这就去将那兔崽子抓回来。”
顾冲使个眼神,四名衙役一同跟着高德胜而去。
陈星莲喏喏问道:“官爷,我这侄儿竟真的是那白骨悬案的疑凶吗?”
顾冲缓缓点头:“他若不是,又何苦有家不归,躲藏了一年之久。”
“哎呀,这个孩子,这是做的什么孽呀……”
陈星莲一屁股坐在床上,嚎啕大哭起来。
顾冲与白羽衣等待在院中,白羽衣叹息一声:“我如何也没想到,这陈明竟是此案的疑凶。”
“是呀,我也未曾想到。”
“可是,他为何要杀害葛翠花呢?”
顾冲摇摇头:“恐怕只有他知道。”
白羽衣蹙眉道:“可是我们还没有证据,证实他就是凶手,他若不承认,我们又该如何?”
顾冲沉凝道:“还有他父亲在,他们二人就算串了口供,也难以做到天衣无缝,总会被我们发现破绽之处。”
等到临近午时,高德胜返回家中,在他身后,衙役正捆绑着一人押解进院。
只见此人生的文文静静,一副读书人的模样,怎么看也不会将他与杀人凶手联系在一起。
陈明虽身遭束缚,神色却异常沉稳,他凝视着顾冲,言辞冷冽地问道:“你等因何抓我?我又何罪之有?”
顾冲冷哼一声:“我还未曾问你,你却先来质问于我,你自己所犯何罪,难道不知吗?”
陈明不屑道:“我自是清白,你们官衙无凭无据,凭什么冤枉好人,还不快些将我放了。”
“你想要证据,好说,不出一日,我便让你心服口服。”
顾冲命衙役将陈明押上马车,与白羽衣一同回了秀岩县衙,随即便提审了陈明。
“陈明,你不是与葛翠花私奔去了,如今葛翠花她人呢?”
陈明呵笑一声:“我的确是想与她私奔而去,那日我们约好在城外汇合,可我等了许久她也未曾出现,我也只好独自去了。”
“陈明,你可知那葛翠花早已含冤而死。你说你们约好私奔,她却没到,你就独自走了,这理由谁会信?”
陈明脸色微变,但仍嘴硬道:“大人,我所言句句属实,葛翠花的死与我无关。”
顾冲目光如炬,冷笑一声,“无关?那你为何要躲藏一年之久?若真是清白,为何不回家?”
陈明沉默片刻,“我欠了赌资,怕债主找到我,所以才躲起来。”
顾冲一拍桌子,“狡辩!我问你,你父亲昨夜匆忙出城去见你,就是为了让你赶紧离开,若你真的无辜,他为何如此慌张?”
陈明额头冒出冷汗,眼神开始闪烁。
顾冲乘胜追击,“莫要以为此事已久远便无迹可查,那葛翠花虽已成为白骨,却依旧可以鸣屈诉冤,将害她之人指认出来。”
陈明身体微微颤抖,却仍强撑着说道:“大人,您并无实质证据,仅凭猜测就认定我是凶手,实在有失公允。”
顾冲冷哼道:“陈明,你未免也太轻视于我了。而今我不过是给你一个悔过的机会,你若不想将令尊也牵连其中,还是尽快如实招来。”
陈明稳了稳心神,强硬道:“我无罪,又如何招供?难不成你们还要屈打成招吗?”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也罢,待明日我将证据拿来,看你还如何狡辩。”
顾冲吩咐道:“将陈明押入牢内,严加看管。”
白羽衣在一旁不免有些焦急:“他若死不认罪,该如何是好?”
顾冲眯起眼睛,缓缓说道:“他不说,自然会有人说。”
白羽衣挑起弯眉,眼睛一亮:“陈老汉。”
衙役将陈老汉带至县衙,顾冲坐在椅上,厉声喝道:“陈老汉,你可知我唤你前来,所为何事?”
陈老汉弯弯腰,“小民不知。”
顾冲冷冷一笑:“昨夜,你趁着夜色去往向阳村,作何去了?”
陈老汉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昨夜之事竟已被人知晓,“我……我……”
“你口口声声说陈明与人私奔去了,却将他藏匿在向阳村,你此为何意啊?”
刹那间,陈老汉额头上冷汗淋淋,一股凉气窜遍全身。他心中不停嘀咕:“完了,完了……”
“陈老汉,你家中理应存有一铁锯,只是不知,如今这把铁锯,是否仍在你家中?”
顾冲句句说在要害之上,陈老汉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双腿软绵无力,身子竟站立不稳,跌坐在地上。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父子乱杀无辜,埋尸荒野,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说?”
陈老汉“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哭诉道:“大人啊,那葛翠花乃是小老儿所杀,与犬子无关,还请大人放过小儿吧。”
顾冲满眼不屑的神情,白羽衣则是惊讶地睁大了双眸,她难以置信,这杀人的凶手竟是陈老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