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永安的体检报告?”唐忠民被说话声惊醒,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来,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目光在周凡和王勇之间打转,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这俩兔崽子说,周永安的检验报告来了。”陈世豪说着就站起身,脚步有些发沉地走到王勇身边,一把拿过报告。他手指微微发颤地翻开,视线落在那些密密麻麻的指标上,眉头一点点拧成了疙瘩,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周凡垂着手站在一旁,头几乎埋到胸口,声音细若蚊蚋:“首长,周书记不肯跟我去体检……这是我悄悄接了他的尿样,送去做的检验。”他攥着衣角的手沁出了汗,生怕几位老人动怒。
“什么?用尿就能查身体?医院现在这么能耐了?”唐忠民一脸诧异,扶着沙发扶手慢慢站起来,踉跄了一下才站稳。他凑到陈世豪身边,眯着老花眼凑近报告,手指在“肾部疑似病变”“肝功能异常”几个字上点了点,眼神里满是困惑和不安。
陈世豪猛地抬起头,眼眶已经红透了,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这上面写的……都是真的?”他看着周凡,眼里的疼惜几乎要溢出来——那孩子怕是熬坏了。
“是真的,首长。”周凡的声音越来越小,头垂得更低了,“但张医生说,想查得彻底,必须得周书记亲自去505医院做全面检查。”
“老唐,看来咱们得亲自去押着这小子去505!”陈世豪说着,一滴浑浊的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砸在报告的纸页上,晕开一小片水渍。他抹了把脸,却怎么也止不住颤抖。
“我是不是来晚了?”门口传来蒋为民的声音,他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走进来,花白的眉毛拧在一起,说话时气息有些不稳,但语气里的担忧却重得像块石头。
“正打算去找你。”唐忠民转过身,脸色凝重得像块铁,“我们得把永安这兔崽子押去505做检查,你来了正好,一起去。”
蒋为民的目光落在陈世豪手里的报告上,颤巍巍地问:“你手里拿的是……”
“永安的尿液检验报告。”陈世豪把报告递过去,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无力。
蒋为民接过报告,手指在纸页上摩挲着,老花镜滑到了鼻尖也没察觉。他看着那些异常的指标,嘴唇哆嗦着,好半天才挤出一句:“是我们……没照顾好他啊。”语气里的自责像针一样扎人。
“唐昊那兔崽子也不知道多关心关心这个弟弟!”唐忠民猛地一拍沙发扶手,气呼呼地吼道,胸口剧烈起伏着——既气儿子疏忽,更气自己没能早点察觉永安的不对劲。
“好了,现在说这些没用。”蒋为民扶了扶眼镜,抬头看向陈世豪,眼神变得异常坚定,“老陈,你有什么法子能把永安诓去505?硬来怕是不行,那孩子倔得像头驴。”
陈世豪抹了把脸,通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狠劲:“倔也得去!他要是不去,我这把老骨头就躺在他办公室门口,看他走不走!”
“走,我们一起去,立刻就去!”陈世豪话音刚落,指节因用力攥紧而泛白,脚下已迈开大步,皮鞋踏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向门口冲去——他心里清楚,周永安这病拖一天就多一分风险,官场里的事再急,也急不过人命。
“首长!”周凡慌忙上前,双手张开拦在门口,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周书记还在驻京办审那几个人呢,这节骨眼儿走了,万一证词断了线……”他既怕耽误审讯大事,又不敢真的忤逆首长,脸上满是左右为难的窘迫。
“让开!”唐忠民猛地拔高声音,指腹用力戳了戳周凡的肩膀,眼底翻涌着怒火,“审讯能往后推,周永安的体检推得起吗?”他深吸一口气,语气里添了几分焦灼,“尿液都能查出的病,身子早垮得差不多了!真等他倒在工作岗位上,你担得起责任?”话里的压迫感让周凡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不敢再阻拦。
“周凡,别愣着了,咱们陪首长一起去。”王勇快步上前,一边拉着周凡往旁边挪,一边给两人递了个台阶——他听出唐忠民话里的火药味,也明白周凡的顾虑,官场里最忌讳硬碰硬,缓和气氛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
唐忠民没再说话,只是冷冷地瞥了周凡一眼,转身走出会客厅,西装下摆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每一步都透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走,咱们一起去,现在就去!”陈世豪说着就往外迈,脚步因急切而有些踉跄,花白的头发在晨光里微微颤动,眼里的红血丝还没褪尽,却透着一股不容阻拦的执拗。
“首长!”周凡急忙上前一步拦在门口,声音带着哀求,“周书记还在驻京办审那几个人呢,正是关键时候……”
“让开!”唐忠民一把推开他,气得拐杖在地上顿得“咚咚”响,“审讯能往后推,永安的体检推不得!”他指着周凡,胸口剧烈起伏,“尿液都能查出问题,说明他的身子已经垮到什么地步了?你还拦!”
王勇见气氛僵住,连忙打圆场:“周凡,别犟了,咱们陪着首长一起去,路上再想办法跟周书记好好说。”他给周凡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再火上浇油。
周凡咬了咬唇,终究还是退到一旁,低着头小声道:“那……我带路。”
唐忠民“哼”了一声,率先走出会客厅,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又急又重,像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另一边,驻京办办公室里。
“头,周主任不在。”赖文才快步走进来,脸上带着几分困惑,“警卫说他拿了个瓶子就走了,没说去哪儿。”
周永安刚放下审讯本的手顿住,眉头微蹙:“拿了个瓶子?是酒?”他看着赖文才,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周凡向来稳重,这时候突然离开,还带着瓶子,实在蹊跷。
“不清楚,没敢多问。”赖文才摇摇头,心里也犯嘀咕。
“今儿还有什么活儿?”董家成晃悠着走进来,手里还捏着半根没抽完的烟,看见两人神色凝重,不由挑眉,“怎么了这是?遇上解决不了的坎儿了?”
周永安把审讯本递过去,指尖在封面的褶皱上划了划:“你先看看这个,看完再说你的想法。”
董家成接过本子,翻了两页就皱起了眉:“不对劲啊。”他抬眼看向周永安,“这审得也太快了,好几个人的证词跟复制粘贴似的,连细节都不差。”
“我也觉得。”周永安靠在椅背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沉了下来,“太顺了,顺得像有人提前教过。这背后要是没人操盘,我不信。”
董家成合上本子,往桌上一扔:“那就再审!往深了挖,我就不信撬不开他们的嘴。”他说着往周永安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不过说真的,你昨儿夜里是不是又没合眼?眼下圈都黑成这样了,要不要先歇会儿?”
周永安摆摆手,刚想说“没事”,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拐杖顿地的闷响——他心里咯噔一下,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