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差不多了,永安那边……怎么样了?”唐忠民坐在沙发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拐杖的雕纹,眉头微蹙。一夜未眠,他眼底的红血丝清晰可见,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忧虑,目光时不时瞟向墙上的挂钟,秒针的滴答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陈世豪靠在椅背上,脖颈微微歪斜,听见这话才缓缓直起身,眼角的皱纹因困倦挤成一团。他打了个绵长的哈欠,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的泪渍,语气却透着笃定:“放心吧,这小子还没让我们失望过。”话虽如此,他紧抿的嘴角还是泄露出几分紧张——这场仗牵连太广,他怎会真的毫无顾虑。
“陈老,您眯一会儿吧。”王勇轻手轻脚地走过来,手里捧着一床薄被,动作轻柔地搭在陈世豪腿上,“下半夜凉,别冻着。”他看着两位老人眼底的疲惫,心里也跟着沉甸甸的,却只能默默守在一旁。
唐忠民望着窗外泛起的鱼肚白,也跟着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些湿润:“这一夜,真是熬人。”他轻轻叹了口气,指尖在拐杖头上敲了敲,“但愿永安能稳住,别出什么岔子。”
房间里又安静下来,只有挂钟依旧不知疲倦地走着。陈世豪闭上眼,却没真的睡着,耳朵始终留意着门外的动静;唐忠民则望着茶几上那杯早已凉透的茶,思绪飘得很远——从周永安还是个毛头小子时的倔强,到如今独当一面的沉稳,这一路的风雨,他们都看在眼里。
晨光慢慢爬上窗棂,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浅黄。王勇悄悄给两人续了热水,心里暗暗祈祷:天亮了,总该有好消息了吧。
“头,你一夜没合眼?”赖文才轻手轻脚地推开办公室门,一眼就看见周永安站在窗前,背影挺得笔直。晨光透过薄雾落在他身上,鬓角的白发看得格外清晰,他不由得放轻了脚步。
周永安缓缓转过身,眼底带着掩不住的红血丝,却漾着一丝浅淡的笑意:“是啊,好久没看日出了。”他望向窗外,远处的太阳正费力地穿透灰蒙蒙的雾霾,晕出一片朦胧的红,“虽说雾大,这红太阳终究还是爬上来了。”
赖文才心里一暖,连忙将手里的审讯本递过去,语气里带着几分轻松:“审讯挺顺利。这帮人没什么底气,一敲就全交代了,没费多少劲。”他补充道,“我们跟北苑给的资料一对,都能对上,没掺假。”
周永安接过审讯本,指尖抚过粗糙的纸页,抬头看向他,笑意里多了几分审视:“是我们要的结果吗?”
赖文才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憋了半夜的疑问说了出来:“头,我总觉得……他们像是被人提前安排好的?交代得太顺了,顺得有点不正常。”
周永安翻页的手猛地一顿,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眼神沉了下来:“你这话要是成真,事情可就更麻烦了。”他合上审讯本,指节在封面上重重敲了敲,“这背后要是真有人操盘,那水就比我们想的还深。”
赖文才被他这话一震,脑子“嗡”的一声,顿时一片空白,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我就是随口一说,没别的意思……”
“没事,有疑问是好事。”周永安摆摆手,重新拿起审讯本,目光锐利地扫过字迹,“你去把周凡找来,我有事问他。”他的指尖在某一行字上反复划过,显然是在寻找什么关键信息。
“哎,好!我这就去!”赖文才松了口气,转身快步走出办公室,心里却七上八下的——但愿自己的直觉是错的,不然这摊子事,怕是更难收拾了。
办公室里,周永安盯着审讯本上“张饶”的名字,眉头越拧越紧。雾里的太阳慢慢升高,却始终穿不透那层厚重的霾,就像他此刻的心情,明明看到了光亮,却总觉得被什么东西堵着,透不过气来。
北苑会客厅里,暖气片子“嗡嗡”地响着,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干燥的暖意。周凡攥着个白色的检验报告本,脚步有些发沉地走进来,眼眶红得像熬了几夜,眼白上布满细密的红血丝。
“你怎么回来了,周凡?你不是在鲁省驻京办保护周书记的吗?”王勇正给暖瓶续水,见他这副模样,手里的暖瓶塞“当啷”一声掉在桌上,脸上满是惊讶。
周凡没接话,目光在客厅里扫了一圈,声音带着些微哽咽:“首长们……歇下了吗?”
王勇看着他紧抿的嘴唇和微微发颤的手,心里咯噔一下,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涌了上来,连忙追问:“到底怎么了?你这是……出什么事了?”
周凡低下头,喉结滚动了几下,才把手里的检验报告递过去,指腹因为用力而泛白:“首长们让我带周书记去505医院体检,可他说什么也不肯。我……我只能偷偷的接了他的尿样送去化验。这是报告,你……你交给首长吧,我先回去了。”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几乎要埋进喉咙里。
王勇接过报告,手指抖着翻开,目光落在 “肾部疑似病变”“肝功能异常”,如需详细检查,建议进一步诊断,那几行字上时,眼睛猛地瞪大了,一脸不可思议地抬头:“这……这是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里间传来陈世豪的声音,接着是布料摩擦的窸窣声。他披着外套坐起身,头发有些凌乱,看着门口的两人,眉头微蹙,“大清早的,吵什么?”
王勇手里的报告像有千斤重,他下意识地往身后藏了藏,但是又好像藏不住,他眼神躲闪着说道:“没……没什么,首长。就是,就是,哎,首长,这是周书记的……体检报告。”他说着就拿出周永安的检查报告拿到了前面,他的头则是看向了身后的周凡。
周凡看到王勇的目光后,他站在一旁,头垂得更低了,手指死死绞着衣角——他知道,这报告一递上去,几位老人怕是又要为周永安揪着心了。会客厅里的暖气还在呼呼地吹,可他却觉得后脊背一阵阵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