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稠的墨绿色毒气缓缓沉降,如同退潮般露出狼藉的现场。
白发男人从容地迈过倒在地上的波本,最终在琴酒面前坐下。
琴酒因为提前佩戴了面罩,并未受到毒气影响。
他神色镇定地注视着眼前揭去伪装的对手,剧烈波动的心绪正逐渐恢复平复。
事实上,从对方递来那个装有面罩的盒子时,他心中已然猜出了七八分。
撕!”他将面套扯下,白酒的面容显现出来。
白酒抬手,隔着布料,动作精准而轻柔地取下了琴酒口中的呼吸面罩。
他的目光平静如水,直直地看进琴酒的眼睛深处。
“我明白,”琴酒率先开口,声音同样听不出波澜,“你现在很生气。”
“不,”白酒轻轻摇头,语气异常平和,甚至带着一丝久别重逢的感慨,“许久不见,你竟然不了解我了。我没有生气,琴酒。”
他随意地将脚边碍事的野格踢开少许,腾出些空间。
“你说有话想对我说,所以我就来了,听听你想说什么。”
“说不定,”白酒的面容依旧没有任何情绪起伏,“这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能以相对和平的姿态谈话。下一次见面,或许就是在你死我活的战场上了。”
“好。”琴酒点头,沉默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随后选择坦诚相告:“是我悬赏要贝尔摩德的命。但我也告诉了你如何能找到她。”
“我已经尽我最大的能力,在规则内做了平衡。”琴酒点燃一支香烟,叼在嘴边,烟雾袅袅升起,“而且,并非我指示她去偷那把钥匙。”
“她是出于她自己的原因,做出了那个决定。”琴酒的目光没有躲闪,紧紧注视着白酒,他并不希望这场对话演变为一场枪火对决。
在这场沙漠行动中,他已经失去了两名组员。
他的世界很小,早已没有家人,唯一能称之为“自己人”的,就是这些跟随他出生入死的组员。
虽然他时常表现出嫌弃与冷酷,但内心深处,他始终护着他们。
有人说琴酒没有情感,他只是从不屑于、也不善于表达罢了。
这世上,哪有真正完全没有情感的人呢?
若真有,那也只能是一台冰冷的机器。
“可是,”琴酒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悲伤,不过他很快收起,他反问道,“一直以来,不都是这样吗?”
“你一次次将她从困境中拉出,她却总是一次又一次地主动跳回甚至制造新的漩涡。”
白酒的思绪,因这句话被拉回了那片酷热的沙漠。
他看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贝尔摩德,心中并未慌张。
他正欲开口呼唤——
贝尔摩德的身体却如同绷紧的弹簧般骤然弹起!
修长的腿如同致命的鞭挞,狠厉地踹向白酒的小腿肚,同时身体借力完成一个流畅的顺时针旋转!
紧接着,她的膝盖猛地顶向白酒的后心,双手粗暴地拽过他的胳膊,锁于自己颈前,眼看就要完成一记凶狠的背摔!
“等等!贝尔摩德!”白酒急忙低喝。
“贝尔摩德!别激动!是我!”白酒迅速固定住她试图发力的双手,语气愈发温和安抚,“是我,一切都没事了。”
“有我在,放心吧。”他温柔地抚摸着她的秀发,动作轻柔,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力量。
贝尔摩德瞬间停止挣扎,急切地转过身,那双即使蒙着沙尘也依旧灵动如精灵的眼睛,牢牢地锁定了白酒。
白酒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随即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手指嵌入她柔软的发丝间,柔和地抚摸着,低声重复着:“没事了,没事了。”
她脖颈前悬挂的钥匙在晃动中映入白酒眼帘。
他将其握入手心——那正是他们一直在寻找的半把钥匙。
两人目光交汇,无需多言,贝尔摩德瞬间明白了白酒的意图。
随后,她迅速将附近的杂物堆积起来,粗略伪装成一个类似人体的轮廓。
白酒点燃打火机,制造了贝尔摩德已被烧焦的假象。
接着,他护送贝尔摩德来到楼下,将她扶上自己那匹忠诚的骏马。
白酒拉过她的手,迎着呼啸的沙尘,郑重叮嘱:“听我说,他们都认为你已经死了,那就将错就错。”
“快跑吧!乖孩子,这是你最后的任务。”他最后抚摸了骏马的面庞,下达了指令。
“一余!等等!”贝尔摩德在风中呼喊。
思绪被拉回现实。
琴酒看出了白酒片刻的失神,他冷冷地开口:“我不会向你道歉的,白酒。”
“因为你也杀掉了我的组员。”他的声音越发冰冷,“而且,利用你,是我的职责所在。从本质上讲……”
“你仍然需要听从我的指令,因为我的级别在你之上。”琴酒的语调恢复了一贯的淡然,“就像你的职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完成任务。”
“所以,”他盯着白酒,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你到底有没有完成你的任务?”
白酒没有说话,只是从容地从怀中掏出了那半把古朴的钥匙,举到两人之间。
琴酒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这是任何人看到它时最正常的反应,因为它象征着难以想象的力量和无尽的可能。
谁不渴望权利呢?
白酒平静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无论这把钥匙的另一半在哪里,无论它们最终能打开什么,我都会弄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