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伯沙漠,也门边境附近。
炙热的阳光无情地灼烤着无垠的黄沙,热浪扭曲着远处的天际线。
狂风卷起阵阵沙尘,如同金色的薄纱,笼罩着这片死亡之地。
一队身着黄色防风斗篷、面巾遮脸的骑手,正策马狂奔。
他们背挎步枪,身影在起伏的沙丘上起落,如同沙漠中游弋的幽灵,朝着某个未知的目标疾驰而去。
他们并不知道,就在刚刚掠过的沙丘背阴面,一个男人正和他的坐骑紧紧卧倒在滚烫的沙子里。
白酒用手掌轻柔地捂住马儿的鼻吻,低声安抚,防止它因受惊而嘶鸣或移动。
在这片无法无天的边境地带,任何外来者都是不速之客。
在这里,没有法律,没有身份,唯一的规则就是——谁手中的枪杆更硬,谁才有话语权。
直到那队骑手扬起的沙尘彻底消失在远方,白酒才缓缓探出身子,警惕地扫视四周。
一阵热风裹挟着沙粒扑面而来,打得他几乎睁不开眼。
“走吧,老伙计。”他拉起缰绳,抖落身上厚厚的沙土,如同卸下一件沉重的沙制斗篷。“你做得很好。”
他拍了拍马颈,语气带着赞赏。
刺目的阳光照亮了他风尘仆仆却难掩锐气的脸庞。
他翻身上马,悄无声息地尾随在那队人马后方,保持着安全距离。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的队伍速度骤然减慢,似乎发现了什么。他们齐刷刷地转向,朝着一个低洼处冲去。
白酒立刻勒住马匹,敏捷地翻身而下,将坐骑安置在沙丘背面。他迅速举起望远镜,朝着骑手们聚焦的方向望去。
大约两公里外,一片空旷的沙漠中,竟然突兀地矗立着几间低矮的土坯房。
从那些残破坍塌的墙壁来看,这处小型聚居点早已被废弃多年。
废弃旅馆,二楼。
破烂不堪、被沙尘染成土黄色的窗帘勉强遮挡着阳光。窗帘后,贝尔摩德端坐在一堆垒成小山的弹药箱上。
她怀抱着步枪,极度的疲倦如同潮水般不断袭来,让她像课堂上打瞌睡的学生一样,脑袋不受控制地一点再点。
尽管脸上覆盖着一层沙尘,却丝毫无法掩盖她那堪称造物主杰作的精致五官和清晰立体的轮廓——
那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容颜。
她已经记不清这是被困在这片绝地的第几天了。
唯一确定的是,根据脚下迅速消耗的物资来判断,她最多……只能再支撑一天。
在这没有信号、与世隔绝的荒漠绝境,只有她和沙漠里游荡的亡魂,才知道这些天她是如何熬过来的。
她猛地晃了晃头,强迫自己清醒。
就在这时,那双因疲惫而略显涣散的美眸骤然锐利起来!她放下步枪,迅速抄起脚边的望远镜,悄无声息地站起身。
她透过窗户的破洞,望向远处一个正在反射着微小光点的沙丘顶端。
久违的、真正的笑容在她脸上绽开:“白酒……”
所有的痛苦、麻木和绝望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她的眼神瞬间被注入了无限的光彩与活力!
远处,白酒正利用指南针的背面反射阳光,向她发送着预定的信号。
然而,光线突然迅速减弱。
他眉头一皱,转头望向侧翼——
只见一道连接天地的、如同巨型海啸般的沙墙,正以惊人的速度吞噬着沿途的一切!
沙尘暴来了!
他立刻收起指南针,举起望远镜警惕地扫视另一侧沙丘——
两名同样穿着防风斗篷的骑手正站在坡顶,看动作,似乎是一男一女,好像刚谈恋爱的小情侣,也被这自然伟力所吸引。
“等等.......这两人的背影。”白酒低声喃喃道:“好眼熟啊.......不可能吧?”
但其中一人,目光却误打误撞地注意到藏在阴影中的白酒!
那骑手愣了一下,随即反应极快,没有呼喊同伴,而是直接举枪便射!
“砰!”
子弹呼啸而来!
白酒反应神速,一个侧滚翻瞬间躲入沙丘背面!
几乎就在同时,密集的子弹如同雨点般倾泻在他刚才藏身的位置,激起一片沙雾!
旅馆二楼,枪声也传到了贝尔摩德耳中。
但她动作更快——
早在白酒发出信号的那一刻,她就预见到了暴露的风险。
在如此空旷的沙漠,任何一点异常都像秃鹫眼中的腐肉一样显眼。
她猛地扯开一块覆盖着的、沾满沙土的帆布,一杆大口径狙击步枪赫然出现!
她迅速架好枪,右眼微眯,脸颊轻轻贴住冰冷的枪托,整个人瞬间进入一种绝对的冷静状态。
手指稳稳地搭在护木上,透过高级瞄准镜,死死盯住沙尘暴边缘那一片混乱的战场。
沙尘暴的边缘地带,白酒正伏低身体,鞭策着骏马,义无反顾地冲入那昏天黑地的沙墙之中!
“哒哒哒!哒哒哒!”身后,追兵的马蹄声紧追不舍,如同催命的鼓点。
他拉下防风护目镜,沙暴内部,密集的沙粒如同无数细小的钢珠,疯狂击打着他的全身,带来阵阵刺痛。
“咬得真紧啊。”白酒侧头回望,那些黄色的身影在翻腾的沙雾中若隐若现。
两侧的沙丘轮廓在高速移动和沙尘遮蔽下迅速模糊、扭曲,最终化为一片混沌的金色迷雾。
枪声在风暴中变得沉闷而扭曲,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虽然冲入沙尘暴意味着视线受阻、方向迷失,甚至可能永远被困死在这片移动的坟墓里,但别忘了,现在是21世纪。
白酒掏出军用指南针,抹去表面的沙尘,指针在剧烈晃动中艰难地指向南方。
身后的子弹盲目地射入沙幕,追兵显然已经失去了他的确切位置,只能进行覆盖性的火力压制。
“快!再快一点,宝贝!”白酒轻拍马颈,朝着记忆中那片废弃建筑的方向奋力冲刺!
一方面需要掩体进行反击,另一方面……必须尽快与贝尔摩德会合!两人并肩,总好过一人孤军奋战!
旅馆二楼,贝尔摩德透过瞄准镜,死死锁定沙暴中那些高速移动的模糊虚影。
能见度极低,但对她来说,已经足够。
白酒一马当先冲在前面,她总不至于误伤自己人。
她停止思考,将全部精神凝聚于指尖。
每一秒都至关重要!
这些追兵,很可能是组织的精英,绝非庸手。
她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砰!”
狙击步枪发出低沉而有力的咆哮!子弹旋转着冲出枪口,撕裂重重沙幕,它的尖啸声甚至暂时压过了风沙的怒吼!
一名追在最前面的骑手应声从马背上栽落!
然而,后面的追兵除了一名骑手驻足,其他人没有丝毫停顿,甚至速度更快!
狂暴的马群毫不留情地从倒地的同伴身上践踏而过!
顷刻间,那名骑手便已面目全非,消失在翻滚的黄沙与铁蹄之下。
那名女骑手踉跄地扑到沙地上,颤抖的手指抚过同伴那仅剩的半边头颅。沙土与鲜血混合成暗红的泥泞,触目惊心。
“喂!你说话啊!求你了……说句话好不好?!”她的声音撕裂在风沙中,带着绝望的哭腔,“醒醒!马脸!马脸!!!”
“快点给老娘回话啊!”女人大喊。
回应她的,只有身后同伴们无情掠过的马蹄声,以及狂风卷起沙粒的呼啸。
她的双手早已被温热的鲜血彻底浸透,黏腻而冰冷。
“你……”她的声音哽咽得几乎无法成言:“我们刚才……不是说好了吗?任务结束就陪我去迪士尼……你答应过的……”
她实在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幕,明明刚才两人还在畅想规划着未来,巨大的落差让她感到崩溃。
“你倒是……回我一句话啊……马脸……”她徒劳地摇晃着那具迅速冰冷的躯体,仿佛这样就能唤醒一个沉睡的人。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女人试图用往日的嗔怪来掩饰汹涌的悲痛,声音却止不住地发抖,“你就是故意的……故意想看我为你哭,是不是……”
她猛地将男骑手残缺的身体紧紧搂进怀里,一颗脱落的眼珠从她手背滚落,混入沙中。
她没有恐惧,只有滚烫的泪水不断涌出,冲刷着手背上蜿蜒的血迹。
“我都这样求你了……”她的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你是不是该回句话了……别蹬鼻子上脸……”
“我活了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这么低声下气地求人……”
“我们明明……还有那么多事没一起做啊……”她喃喃自语,最终妥协般地泣不成声,“好吧,好吧!你很帅……你是组织里最帅的行了吧?可以醒来了吗?”
“…………”
只有风沙的呜咽,如同死神冰冷的嘲笑。
冰冷的现实如同沙漠的夜,瞬间吞噬了她最后一丝幻想。
“好好睡一觉吧……”她低下头,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却又带着极致痛苦的姿态,轻轻吻了吻他那残缺的、冰冷的嘴唇。
“等任务完成……”她的声音骤然变得冰冷而坚硬,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我就去陪你。”
“但在那之前——”她猛地抬起头,泪水混合着血污滑过脸颊,恰好滴落在左眼下那只振翅欲飞的凤尾蝶纹身上。
“——我一定会杀了那个人!!”她的嘶吼穿透风沙,带着刻骨的仇恨和毁灭一切的誓言,“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