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蓝光依旧主宰着房间,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其中包括的国家有,”波本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寂,他继续陈述着那份令人窒息的名单,“俄罗斯、印度、以色列、澳大利亚……以及整个欧洲大陆。”
“那它对这些系统……具体做了些什么?”金色背头的男人忍不住追问,眉宇间锁着深深的困惑。
“什么都没做。”波本意味深长地凝视着前方全息屏上那只幽蓝的“眼睛”,缓缓吐出这四个字。
“什么都没有吗……”金发男人低声重复,细细品味着这句话背后令人毛骨悚然的含义。
“没错。”野格酒摊开双臂,动作间流露出一种对“智体”近乎无力的嘲讽,“它来去自如,在所有最核心、最敏感的系统里留下清晰的访问痕迹,如入无人之境。”
刹那间,他轻轻抬了抬鼻梁上的镜架,目光变得锐利如刀:“它所做的这一切,似乎只是为了向我们传达一条再明确不过的信息。”
“嗯。”金发男人眉头紧锁,喃喃低语,仿佛窥见了某个可怕的真相,“它在说……‘我会卷土重来’。”
“无论它最终的目的是什么,”詹姆斯的声音沙哑而沉重,道出了一个残酷的事实,“以我们目前的能力……都无力阻止它。”
这句话像一块冰投入死水,让原本就沉寂的氛围瞬间降至冰点。
人们总是这样,不愿听见最赤裸的实话。
一阵压抑的寂静后,最终是由东京自卫队的负责人率先开口,充当了破冰的角色:“目前,根据我们的追踪,它的全部算力和活动迹象,都高度集中指向了一个终极目标。”
“整个世界的情报网络。”会议室内,一个低沉的声音接上了他的话,“这是我们目前所能确认的、最接近真相的结论。”
金发男人的目光转向单向玻璃外。
那里,数以百计的技术专员正如同精密运转的零件,全身灌注地盯着眼前的纸质文档,手指在纸页和传统键盘上飞速移动,宛如一群在演奏无声乐章的钢琴家。
“现在,整个东京情报部门都在全力以赴,”他解释道,“采用最原始的纸质媒介,手动备份和校验所有已被确认属实的关键数据库信息。”
“这是为了在我们最后的安全数据库被攻破或彻底污染之前,保住最后的火种。”
言语间,那名刚刚通过层层安检的白发男子,正无声地从这片“人型计算机集群”中穿过。
忙碌的专员们并非没有察觉有人经过,而是根本抽不出哪怕一毫秒的精力去抬头看一眼。
眼前的情景,恍然间让人仿佛置身于二战的密码破译中心。
每个人都在为破解至关重要的情报而耗尽心血,尽管并非人人都是自愿投身于此,但他们的眼中却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干劲,甚至不愿浪费一秒去合上那布满血丝的眼睛。
这一切,只因为他们坚信一个结果——只要成功,危机就能解除。
他们已经受够了在数字阴影下提心吊胆的日子。
如今这群神情高度专注、甚至显得有些麻木的人们,与历史场景如出一辙。
只不过,当年破烂的衬衫换成了剪裁合体的西装,昏暗的油灯变成了冰冷的LEd光源。
“但那也只是时间问题了。”波本的声音将众人的思绪拉回现实,“‘智体’非常清楚如何精准地削弱我们的优势,并利用我们的每一个弱点。”
“不然它为什么选择朗姆那伙人合作呢?”野格将杯中再次斟满酒液,鲜红的液体在杯中晃动,“能踏入组织高层位置的,除了‘那位大人’,大家的实际权力和资源差距并不像排名显示的那样巨大。”
“所谓的排名,无非是小孩子过家家般较真的游戏罢了。”野格端举着酒杯,虽然他讲话时神采飞扬,肢体动作略显夸张,但他手中的酒杯却稳得惊人,液面平滑如镜,没有一丝涟漪。
“可‘智体’偏偏选择了朗姆和他的派系。”野格半眯起眼睛,目光转向波本,语气变得玩味,“香槟……那么神秘的家伙,跟组织断联了那么久。”
“别说组织里有多少人见过他的真容?在座的各位,除了我,还有谁见过?我们对他的了解,恐怕只剩下那该死的、永远伴随着电流杂音的通讯了。”
“要不是朗姆‘通知’……”野格的嘴角扬起一抹掺杂着嘲讽与绝望的微笑,“或许我们这些人至今还以为香槟活得好好的,仍在某个角落运筹帷幄吧?”
“妈的,”野格歪了歪脑袋,啜饮一口,“坐拥如此惊人的财富,也不舍得换个好点的麦克风?这家伙不会是把所有钱都砸进那个见鬼的‘智体’研究里了吧?”
对于香槟在暗地研究人工智能,在高层内是人尽皆知,放任不管,是出于在组织的管控之内。
“原本想靠着它统治世界,没想到第一个被反噬、丢了性命的却是自己。”野格冷笑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语气带着看透般的苍凉,“人啊……有时候不得不相信命运。”
“自己亲手造下的孽,早晚有一天,会亲自找上门来清算。”他话里有话地说着,仿佛知晓某些不为人知的内幕。
波本听得微微蹙眉,心想那根本不是什么麦克风的问题——无论换多好的设备,那令人头疼的电流杂音都会存在。
因为香槟用的根本就是变声器!
“说起来,”野格晃动着杯底残余的酒液,眼神飘忽,仿佛在自言自语,“为什么‘智体’没有找上我合作呢?虽然现在批判、辱骂AI是一种政治正确……”
“但是……说句实在的,”他抬起头,目光似乎穿透了天花板,望向虚无的云端,“我还真有点希望自己属于‘智体’那一方。”
“毕竟,”他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毫不掩饰的、近乎贪婪的渴望,“谁会没有……统治世界的野心呢?”
人就是这样,即使已经站在了世俗权力的顶峰,无尽的贪欲仍会催生出更大的野心。
真正渴望的,往往是那种执掌天下、俯瞰众生的感觉!
而不是仅仅当一个所谓的市长,或是掌管组织财政的“高级管家”!
他心中刚燃起的一丝微弱火苗,随即被自己用几句清醒而扎心的低语无情浇灭,尽管只有寥寥数语,却字字属实,戳中要害。
“算了……”他低声自嘲,“或许它觉得我是个烂酒鬼,不堪大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