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理纯阳道水土工程浩大,首先需要分清壬水和癸水走势是否必要融合。
壬水为大江,癸水为地河。
首先将地下来水全部截断,地层之下留出空腔以细沙填满,继而放地水通行任其冲出甬道,再进行扩宽加固。如此可保证千百年地下河道不变,继而分割好地底火炁上涌的区块。
如此一来纯阳道本来整体阳气衰弱,火炁不足的情况骤然好转。小范围总有阳气浓重火炁充裕之地。
再依照地支格局摆布阵法,火毒丛生的状态就此消解。
地下改完还要改,地上,地上壬水,藏无可藏,不能弄得太过显眼。
此时妙缘道便帮了大忙,干涉人道他们自己有一套手段。入梦假身之术。
所以杨暮客不是一拍脑袋,就要去妙缘道帮忙。过往他干涉人道吃亏吃得太多,自然要长记性。证真以后,他已经失去了干涉人道的资格。
妙缘道情缘归于礼,上清门物我归于情。此二者大不同。
杨暮客教导季梅,他之情,无关联系。看见一只鹿有伤,他便痛。这便是物我有情。而季梅看见一只鹿有伤,心生哀。便是联系。
季梅拿着紫明上人作注的经文修行,几乎重新修习一遍基功。且覆盖了原有功法。她似证真,又不似证真。说不上强弱。
碧奕更是决定,就此将季梅收为真传弟子。并且封存批注经文,不准外传。只有季梅一人可修,待季梅功法大成之后,由季梅再注新经,如此方能传于经阁。
滔滔大江治理起来是个慢功夫,杨暮客此回顺带要带一批专业人士过来辅助。便是召岳宫的壶枫和其弟子。
至秀玄门落地,来至上清门附近。她未通报,可不敢直接登门。
在九景一脉真传眼中,这御龙山似是另外一个世界,与此地格格不入。漂浮于九天之上,一条黑龙驮着其漂浮不定。若细细看去,其实是那黑龙拽着御龙山不叫它飞走。
紫乾喜迎天道宗九景一脉真人到访,备上薄礼。
支开了至秀杨暮客搔头问紫乾,“师兄。您让我寻徒儿,我试着教我那有缘人俗道功法,一心想着要传下绝学。而后又去妙缘道做批注。把物我有情宣讲一番。可来来去去,我仍是没找到收徒的机缘,您说我不收徒,就没法云游天下。可我一直不收徒,岂不就是一直不能云游天下了?您是不是在整我?不让我云游天下。”
紫乾吆喝一声,“府顺,过来给你师叔斟茶。”
杨暮客看着一个中年男人进来,毕恭毕敬地给自己斟茶倒水。那是咬牙切齿啊。
等府顺退下之后,紫乾轻轻一笑,“你观星一脉,修的是观星的观想功夫。你自己的本领都没弄明白,你就想着收徒?我那徒儿,百年前还是道童模样,几十年就长成了个糟老头。他这就是修地坤望乾有晦,一下就老了一遭。说白了,资质不够。这还是我千挑万选,在凡间寻了几百年。你紫明的观星道,有我这边容易修吗?”
“那你还让我收徒?”
“对!这是两种修法,一种是你去云游天下,吃透了天下各家宗门的道经,打服了还真一下尽数好手。你自成一路,继承观星大道。想来那时胸有成竹,寻徒去便是。另一种就是先吃透自家功法,你心有传承路数,自此寻到徒儿再去打服了那些不忿之人。可听懂了?”
杨暮客低眉思忖片刻,“我师傅当年走的哪一条路?”
“前者。”
“紫晴师兄本来走哪一条路?”
“与你一样。”
杨暮客自顾叹息一声,“明白了。我自己去体悟去。跟你们猜谜语,一个个尽是准备把我框里头。”
“师弟慢走,好好照顾天道宗道友。”
紫明离开,紫乾便拿出天地文书给紫贵传讯。可以尝试跟天道宗接触了,不能一直冷着场子。
天道宗他们家大业大,这个台阶上清门给!
杨暮客领着至秀来到了自己的院落,此地距离后山不远。能看见后山那灵韵凝结成露成雨的状态。
至秀茫然地看着那副景象,“紫明师叔,那是……”
“我师叔归云,已经开始准备飞升,他引动天地灵韵却不敢吸纳。吸纳之时,便是飞升之日。”
至秀听后面色凛然,“师叔,此言……”
“说与你听也无妨。归云师叔飞升之事本就不是秘密。想来不少人都等着看呢,我上清门真人大能飞升之后,我等是否失了依仗。”
至秀低头不言,所谓不少人……怕是大部分都为天道宗的真人大能。
杨暮客轻轻一笑,“你且在这儿歇着,我去后山拜访另外两位师叔。”
“晚辈静候师叔。”
杨暮客乘云而去,一个白胡子老头儿站在山口。
此人正是一直不曾露面的归藏真人,他笑呵呵地看着杨暮客入山。
杨暮客赶忙上前作揖,“徒儿拜见归藏师叔。”
“我欲证地仙……资质不够,寿命无多,已拖不下去。届时归字辈只剩下一个归裳仍在,日后就看你们紫字辈搅弄风云。”
“师叔……”杨暮客张着嘴看着他,千言万语却汇不成一句话。
“证就地仙之后,不能再留宗门,要跟着郎君他们去寻虾邪,龙邪。若日后再见,你紫明可得修行有成,不要辜负我等对你的希望。我这就去看看徒儿紫乾,我们这一支儿啊,亏就亏在要修融合法。掌门一脉,最弱……活该我不能成仙……”
老头说着就从后山离开。
杨暮客怀着沉甸甸的心情向着后山云顶飞去。往日他飞得歪歪斜斜,今日他飞到一半就要徒步前行。
归云师叔汇聚的灵韵实在是太多,太浓密。
以至于归裳所在的云顶之处也收到影响,小院的门开着。而里面寂静无声,归裳师叔近乎于一种假死的状态,静静地站在药柜前面,秀丽面庞还带着一丝迷茫的表情。她在抵抗着归云师叔引来的劫数。
看着药田作物胡乱生长,看来已有数年不曾打理。
杨暮客上前扶住归裳,挪移到她的闺房将其安放好。自己割开手腕释放精血,那一排排药匣选出归裳师叔揉丹用过的药材。
随着师叔修行,他不通石药之术。耳濡目染之下对用自身精血揉丹却早就熟稔。
揉好一炉丹,放在药架上阴干。
看了看那装着丹药的药瓶,空了。府丽真人疾驰而来,手中拿着一堆大药。
“紫明师叔,幸好您及时赶回来了。不然届时怕是飞升的就不是归云师叔一位,归裳师叔也要同时飞升。”
杨暮客指着那一簸箕丹药,“我揉得合用么?若不合用再放一瓶子精血。”
府丽上前看看,“比晚辈要强,您自己的精血入药,自己揉药浑然天成。除非是我师傅紫寿来了。”
“那紫寿师兄呢?不是该从混沌海回来了吗?”
“师傅闭关,要提升修为。如今他已经到了亢龙有晦的地步,晦而再明,大道乾清。”
杨暮客此时才后知后觉,紫贞师兄以大引导术接班归云师叔。继而修静功百年,这是在提升修为。
归云师叔如果飞升,上清门几乎会进入前所未有的真空期。三位后山太太上长老只剩一位,大多紫字辈的大能开始闭关。怪不得不肯让自己去云游斗法,到时候惹了大麻烦当真没人兜底。
杨暮客几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紧迫感。
他决定开始观星了。
让府丽去照顾归裳师叔,他去给药田修枝剪叶。一直干活儿到日落。
夜星闪耀,杨暮客阴神化身为自在神明,拔地而起直冲天际。
与他相伴多年的元明宝剑腰间出窍,山下一缕银光疾驰而至,正是留在贾星身旁的清净宝剑。
二剑分化阴阳,乾坤。元明宝剑越飞越高,清净宝剑直达御龙山外几乎贴住大地。两件化形巨大,张开气韵变作圆球,开始轮转。
清净宝剑自转,由阴转阳,开始顺向朝上运动。元明宝剑反之。
阴神立于阴阳图正中,两眼银光冲天,穿破由灵炁折射的虚假星空,直抵界外浩瀚宇宙。
元胎很大,大到他用观想法也只能看见一隅。宇宙很大,大道他以阴神望不穿元胎逸散的灵韵。
但仙界就在眼前。
仙界是道祖洞天,亦是他与虾元决战的战场。将其与元胎运势彻底斩断的地方。便是大罗天。
一个个星君幻化成卫星,拱卫着此地。绕着元胎旋转。一片片洞天相连,奠定了仙界三十六天的基础。他们时隐时现,介于虚实之间。
杨暮客其实出阴神的时候就可以观星了。阴神,正是观星一脉的门槛。之所以叫观星一脉就是要夜风阴神显照,看得天下尽真。
但他总觉得自己不足,他从物我有情,开始迈向物我齐平。没有齐平道,观想一番还要慢慢修改。他是抱着毕其功于一役的想法在修行。如此局面已经没有让他逍遥整理归纳的时间,早观星,早修真经。
混元道德真经,最重要的是后面的真经二字。
出自太一大道真经,以观想法筑基,分化两仪之象,去求一。而后弃一而去,坐忘弃我执,混元中求索真意。
天外大日真火来,入元胎灵韵分化易变。是以大日为乾,元胎为坤。大日为阳,元胎为阴。
界外群星幻光来,故旧容当下时空并行。是以群星为坤,元胎为乾。群星为阴,元胎为阳。
日夜交替,阴阳流转。
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易变万物生。混元大道,证见群星。
自在阴神木性生发,化作参天大树。受群星瞩目,纳群星光华。
证真以观真……我易万变,我自为王。自此绝圣弃智,同享自然,不仁之仁。
清净宝剑下落,重新回到山下的俗道观。元明宝剑入鞘,自此元明宝剑已非杨暮客用来布设纯阳的镇物,它已经自行阴阳流转,再不是归元所执纯阳灭邪之剑。
阴神归体之后,杨暮客面无表情。与这个世界竟然有些出离,更添了些非人之感。似是一块完整散发微光的玉石雕成人形。
他久久才回神,差一点儿又把自己丢了。
物我有情。忘我不是忘了自我,而是忘了自我并非主宰……
观星一脉,这才真真正正有了这一代传人。观星紫明。
杨暮客步履之间阴神有些跳脱,似是要从脑门里蹦出去,他当下不但是飞在后山踉踉跄跄,走起路来亦是摇摇晃晃。像是木偶一般,走过凉亭过道准备去归裳闺房看望师叔,脚下一空翻了几个跟斗撞倒一片石凳石桌,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伸手施法想把它们拼回去,张手却一丝法术都使不出来。脊背龙骨周天断了,府中阳虎金丹也藏了起来。
府丽窜出来看见此景,“师叔莫动!您怎么没人护法就去观星。”
“啊……”杨暮客一张嘴,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
府丽赶忙抱起杨暮客把他送到精舍里,“师叔你真是的……有什么话说清楚,观星要挑日子挑时辰,哪有人一下就出阴神跳出界外去看的。您是甲木,当下是丁卯年火木,阴火阴木,便是出阴神,也该找个阴阳交汇的日子。这年关刚过,阳气还未生,您着什么急。”
杨暮客只能躺在床上看她帮着自己诊治。
一昼夜过去,杨暮客才从床上爬起来,一口气冲进脑门。
看着归裳师叔已经能动,让府丽扶着她在外晒太阳。
归裳瞥了眼杨暮客,“不省心的,比我还不省心。我是偷生,你是作死!”
“徒儿知错。”
归裳眉毛一挑,“知道着急了?”
“急也不急,自有底气。”
“哟。这就是开始玩儿你们混元道了?成么,借我几年气运,这回出去又要几年?归云聚了太多灵韵,把归藏给赶跑了,我没地方跑。指着你这大气运续命。”
杨暮客手中掐巽风诀,一朝将归云聚来的灵韵引走些许,化作漫天大雾。此一瞬如玉壶倾泻云雨,遮蔽真阳大日,乾清之地化为纯阴。
继而阴神出窍,吹出一口真元。
归裳收了真元,轻笑,“你小子,这大气运能使唤得动归云的灵韵……当心他醒了敲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