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赤兵怪叫连连,那声音嘶哑刺耳,如同金属刮擦岩石,在沉闷的空气中异常清晰。他们一边敏捷地左右腾挪,躲避着城墙上不断倾泻而下的冰冷箭矢,箭杆破空的尖啸声几乎贴着他们的皮毛掠过;一边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在乱石嶙峋的陡坡上寻找着任何可供攀援的微小凸起和裂缝,手脚并用地奋力向那高耸冰冷的石墙顶端爬来。每一次蹬踏都带起小股的碎石沙土,簌簌滚落。
众人都十分好奇,前面十几拨进攻,赤兵被射倒大半后便会往后撤退,想不到这一次竟然没有一个后退,现在已只剩两人,仍旧毫不怕死地往石墙上爬。
一名玉驼城军士叫道:“吴将军,这两个赤兵更难对付,看你的啦!”
阿其小声问南歌:“这个吴将军是谁,我看他箭法不错。”
鹿邻南歌说道:“他叫吴远忧,是我们玉驼军中排名第一的神射手。”
阿其早就听说过吴远忧的名头,但今天还是第一次见,笑道:“第一神射手?我的箭法也挺准的,跟这个吴将军相比如何?”
鹿邻南歌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吴远忧似乎听见了阿其和鹿邻南歌的说话,他的弓弦上本已搭好一支箭矢,却说道:“再拿一支箭!”
旁边的一名军士当即再取了一支箭递给他。
只见吴远忧将后一支箭也搭在了弓弦上,看来是要一箭发双矢。
但两个赤兵忽而互相靠拢,两相紧靠在一起,忽而又各自跳开,不仅位置难以捉摸,而且相互间还隔了有三四丈远。
即便是开了天观,想要一箭射下两个来,也并非易事。
阿其说道:“吴将军,我看还是一箭射一个好些,这时候可不该炫技。”
只见吴远忧的手指稳稳扣住弓弦,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强弓已被拉至满月,紧绷的弓身发出细微的呻吟。他屏住呼吸,目光在下方两个不断变换位置、时合时分的赤红目标之间飞速扫视。要在如此刁钻诡异的移动中,一箭同时射杀两个目标,这简直是痴人说梦!连他自己也深知其中的难度如同登天。汗水,悄然从他紧抿的唇边和专注的额角渗出。
待最后一口浊气吐出,吴远忧一声清啸,两只羽箭同时离弦飞出。
“嗖——!”
弓弦剧震,空气仿佛被撕裂!两支羽箭并非同时射出,而是几乎不分先后地离弦激射而出,化作两道肉眼难以捕捉的致命流光!箭矢破空的锐响合二为一,带着死亡的尖啸!下一刹那,城上所有人都清晰地看到:一支箭精准无比地洞穿了那爪族刺徒因惊愕而张开的眉骨中央;另一支箭,则分毫不差地钉入了蹄族蛮兵的胸膛心脏处!
两具赤兵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猛地一僵,随即眼中的红光瞬间熄灭,沉重的身躯失去了所有力量,直挺挺地从陡坡上翻滚坠落,重重砸在下方同伴的尸体堆中,激起一片尘埃。
阿其看得挢舌难下,想不到此人年纪也不是很大,箭法上竟有如此造诣,自己是远远比不过的。心说待将眼前的赤兵赶走,得跟他好好结交一番。
丁骐捻须说道:“吴远忧苍木国箭法第一,果然名不虚传。”
鹿邻南歌见吴远忧得丁骐如此肯定,给玉驼城挣了颜面,心里也是暗暗高兴。眼见站在关口外的剩余赤兵仍旧大呼小叫不肯离去,不免有些许奇怪,说道:“这些赤兵一部分攻城,一部分大声鼓噪,倒像是分了工似的……”
阿其听她说“倒像是分了工似的”,心里又是一个咯噔,急忙问道:“南歌,除了这道关口能够通向玉驼城,牙山中可还有小路?”
鹿邻南歌想了想,说道:“小路是有的,但是山势十分陡峭,几乎没有人走,应该早就荒废了。”
阿其急道:“只要有路,那赤兵就能走,你记得小路是在哪里么?!”
“常人几个、十几个走小路应该没问题,如果赤兵大举走小路,那绝不可能。即便他们真选择走小路,也一定会被我们的人发现。”
“如果他们就像你说的分了工,这些赤兵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假装攻关故意送死,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其余大队赤兵则绕小路走我们后方呢?!”
鹿邻南歌也愣住了,阿其说道并非不可能。
丁骐脸上的神色也明显严肃起来,说道:“这件事不可不防。须得立即安排军士进牙山巡察!”
阿其转身翻上马背,说道:“我这就带人去!”
鹿邻南歌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丁骐说道:“不过是在山中巡察一番,用不着你们一个中军一个小主去吧?”
鹿邻南歌说道:“牙山险峻,能轻松穿过去的赤兵本领必定不小,说不定还有灵将,我看还是我和阿其去好些,以免出现意外。”
阿其说道:“正是如此!”
丁骐稍稍思索一阵,嘱咐道:“如果发现大队赤兵,切不可硬拼,必须立刻回营禀报!”
二人应了,转身便行。
正好阿其之前所在的东艮营第八队就在旁边,匡传山仍是队长,那个叫牛食黍也还在,便将他们唤了过来,齐往南侧的牙山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