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落在海面上,海风推得波浪迭起,让粼粼波光晃花钓客眼,催促他们早归家。
乘黄看看天色,又瞅瞅装了大半舱的海鲜,估摸着此时小楼应该已经风平浪静,等他回去再做顿美味大餐安抚章雪鸣,这事就能翻篇了。
他唇间轻轻吐出蕴含妖力的一个字:“走。”
小船载着三个“夜钓者”,朝着来时的方向匀速返程。
路上,乘黄还不失时机地趁机教导离仑如何挑选海鲜食材,离仑饶是归心似箭,也不得不耐着性子认真学习。
约摸两刻钟后,玲珑小楼那碧色的屋顶跃入眼帘。
再往前,只见沙滩上,一只六尺多高的白毛红脸的大猿可怜巴巴地蹲在地上,用两个前爪不知在沙里刨着什么,旁边还搁着只一尺多高的木桶。
一团雪白云朵在离它不远的地方飘过来又飘过去。
云朵上站着一只两尺来高的金丝猴,身穿一件金灿灿的锁子黄金甲,头戴一顶凤翅紫金冠,脚踏藕丝步云履,时不时抬起左手在额前搭个凉棚,左右张望,右手里那根金箍棒旋来转去。
乘黄扬了扬眉,马上变回狐狸样儿,瞬间出现在沙滩边上。
他看也不看正小心翼翼捏着个海蛎子往木桶里放的大白猿,朝云朵上的金丝猴挥挥爪:“昭昭,你今儿这身可真精神。”
章雪鸣立刻降下筋斗云的高度,飘到他身边,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高高兴兴地招呼他:“快上来,乘黄,我带你兜一圈去!”
乘黄跳上筋斗云,看看她那身打扮,又低头瞅瞅自己,掐诀给自己套了件交领白衫搭浅青外袍,戴上一顶青色的幅巾,又拿出把白折扇捏在右爪里,在她面前转了一圈。
章雪鸣给他竖了个大拇指:“乘黄军师,棒!”
乘黄甩开折扇,摇着扇子,拿腔拿调地问她:“如何,我这军师可辅佐得了你这美猴王?”
他无意中的一个称呼恰击中章雪鸣的心巴,她顿时眉开眼笑,金箍棒在手里旋了一圈,棍尾往云上一顿,一手叉腰,威风凛凛地道:“走走走,军师,大王带你巡海去!”
朱厌当即跳起来抗议:“姐,我也要去!”
离仑算是服了这心大不记仇的憨憨了。
他虽未发现朱厌身上有伤口,但朱厌的本体明显比以往“胖”了不止一圈,可见章雪鸣昨晚是使出了她那手改名为“百病全消掌”的独家掌法,好好招呼过这个蠢三弟了。
就这样,朱厌还想着去玩……
“去什么去!我们带了一船新鲜海货回来,正等着收拾呢。”
离仑一指头戳在朱厌的胳膊上,疼得他“嗷呜”叫了一声。
离仑嫌弃地撇撇嘴,又抬头给了章雪鸣一个明媚的笑容:“姐,你和乘黄哥放心去巡海,早饭就交给我们了。”
乘黄看着被揍得整只猿都变得圆胖圆胖朱厌,不禁打了个冷战,难得帮他俩说了句好话:“弟弟们大了,知道心疼姐姐了,不错。”
章雪鸣气也消了,回了离仑一个笑脸:“那就辛苦弟弟们了。”
离仑得了准话,心中一定,不由分说给了还不想放弃的朱厌一个禁言咒,又将左手变成数根槐树枝条,把朱厌缠住、拖走。
白洋鸡贼地守着那船海鲜没上岸,竖直了耳朵听动静。
此时见云销雨霁,章雪鸣带着乘黄架着筋斗云扬长而去,它暗暗松了口气,也不像平时那样嫉妒乘黄的特殊待遇,只等着离仑过来把海鲜带回小楼。
等章雪鸣和乘黄“巡海”回来,章雪鸣尽了兴,才肯恢复人形,斯斯文文地坐下吃过饭,到茶室里竖起结界、连起神识,跟乘黄一起,听两个弟弟诉苦、告状、问问题。
关于离仑和朱厌地狱模式的学院生活,章雪鸣只两句话就让他们闭麦了:【你们不是想尽快成为强者,纵横大荒吗?我特意拜托了在学院任职的故友和其他老师,对你们严格要求。】
关于白洋使坏的事,章雪鸣想了想,将白洋的来历一五一十告诉了兄弟俩。
所涉及的她和伪天道争斗的过往、白帝和建木神树的暗中动作、她对未来的推测……能说的她都说了,惊得兄弟俩都有些不知所措。
“姐,这样的事,你、你就这么说出来了?”朱厌习惯性地想要挠挠脸,指尖触到肿得发亮的脸皮,“嘶”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信息量太大,他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离仑震惊之后就不由得感动得眼角飞红:“姐,你这么信任我们……我们还什么忙都帮不上呢。”
他回想起方才跟姐姐抱怨告状的情形,很想给自己两巴掌,再给朱厌一顿胖揍。
姐姐带领安澜神妖抗争伪天道数万年,还要抚养教育他们兄弟俩,已经够辛苦了。
如今他们都化形了,不能为姐姐分忧也就罢了,成天拿鸡毛蒜皮的小事让姐姐烦心……真是该死啊。
章雪鸣一看他俩表情不对,就知道这个姐控又开始脑补了,赶紧叫停:“你们两个别想太多。我就是觉得有些事已经到了该让你们知道的时候了。”
“我的猜测也不一定对。只是说了,让你们心里有个底,不至于被人误导,做出伤人伤己的事来。”
离仑的关注重点果然被顺利转移了。
他皱眉道:“我觉得姐的猜测很合理,而且成真的可能性很大。三弟他……”
朱厌好奇地朝他看过来,还不忘往嘴里塞金乳酥,吃得碎屑直掉。
离仑一阵心塞,别过眼去,继续说道:“我曾去学院的藏书阁里翻查过朱厌的相关记载。”
“根据神族和妖族两族的古籍记载,朱厌一族虽是号称不死不灭,但应龙的寂灭之力、相柳的毒血、九头金乌的太阳真火都能将朱厌彻底杀死,还是形神俱灭的那种。现在还要加上姐说的冰夷一族的云光剑。”
朱厌微微睁大了眼睛,咽下嘴里的点心,不解地插嘴道:“离仑,你没事去翻查这个做什么?总不能你已经嫌弃我到想要干掉我的地步了吧?”
离仑气得兜头给了他一巴掌,又一个禁言咒过去让他闭住吱哇乱叫的嘴,才接着说下去:“我发现,在三弟之前的每一代朱厌从诞生到死亡,都在三到四万年之间,从没有哪一代能活过四万年的。”
“它们都是在诞生一万年左右化的形,化形后再过两千年左右,开始出现失控滥杀的情况,但并不频繁。”
“在化形两万年后,这种情况出现的时间会逐渐缩短。”
“两万四千年到六千年之间,它必定会彻底陷入疯狂,而且还会‘正巧’惹到能真正诛杀它们的大妖,死于非命。”
“姐,我觉得、觉得朱厌一族诞生与死亡的时间都是被设定好的。”
“当戾气积存到天地无法承载,诞生容器以吸纳;当容器将数万年积存的戾气吸纳完毕,就连容器一起摧毁……”
“天地不容许朱厌在拥有比所有妖族强大的实力的同时,还能保持清醒,长久地存活。”
“姐,如果伪天道想动三弟,那必定要再过两万四千年或是两万六千年。”
朱厌听得目瞪口呆。
章雪鸣注视着眉眼间愁色难掩的离仑,由衷地笑了。
她鼓掌赞道:“精彩的推理!”
乘黄也笑了,将一碗刚做好的葡萄冰圆子奶茶放到他面前,眉眼柔和,目光欣慰:“你长大了,离仑,你姐姐的辛苦没有白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