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仑心中同样充满了疑惑,但他敏锐地察觉到此时并非追问答案的最佳时机。
他隐晦地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角落里正竖起耳朵偷听的白洋,抢先开口道:“这也值得你大惊小怪?姐姐本就精于变化之术,三弟你又不是第一次见识到她的本事。”
朱厌本是不服气地鼓起了脸颊,想要反驳哥哥。
毕竟,章雪鸣这回的金丝猴形态可不比以往,逼真到连他的直觉都被完全欺骗过去了,比起章雪鸣使用三十六天罡变化神通时还离谱。
然而,兄弟俩三个月“相依为命”的学院生活不是白过的,有些习惯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养成了——就在朱厌准备开口的瞬间,他条件反射地先看了一眼离仑,正对上离仑警告的眼神。
朱厌就似当头挨了一盆冰水,被迫强行冷静下来。
摆脱了惊愕和尴尬情绪的纠缠后,他的头脑迅速恢复了清醒,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冲动可能会带来的后果。
还好他的应变也非常出色,嘴一扁,就丝滑地将不服气转成了不高兴,还刻意地小声说道:“可也没有哪一次,是大家一起联手捉弄我一个人的。”
乘黄和章雪鸣都感到十分意外。两人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对离仑和朱厌又有了新的认识。
乘黄对离仑有点刮目相看了,章雪鸣对朱厌又何尝不是?
她跳下长榻,走到朱厌的面前,扯扯他的衣角,放软了声音哄他:“好啦好啦,三弟别生气了。都是姐姐不好,姐姐不应该捉弄你的。”
朱厌抱起胳膊,学着离仑平日里那副傲娇的样子,把头一扭:“哼!”
章雪鸣围着他转来转去,不停地跟他说好话。
朱厌很怀念这种久违的被姐姐哄着的感觉,想要多享受一会儿,便故意用同个模式回应章雪鸣——扭头、“哼!”。
可惜他没能把握好这个度,让离仑越看越生气,简直想冲过去暴揍这个乱学人的哼哼怪。
乘黄却难得没急着维护章雪鸣,啃着桃子,悠哉悠哉地看戏,就等着这爱作妖的小鬼翻船。
果不其然,章雪鸣很快就失去了耐心,用小爪子拍拍朱厌的膝盖,语带威胁地道:“三弟,你再继续这么站着跟姐姐说话,姐姐就要忍不住敲碎你的波棱盖了。”
朱厌下意识地抬杠:“可就算我跪着也比姐高啊。”
这句话一出,乘黄和白洋都震惊了:这下好了,他们都知道这个小鬼肯定会翻船,但谁也没有想到,他的船上竟然还装了高爆阵法啊!
乘黄二话不说扔下没吃完的桃子,一挥爪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花厅里的所有陈设器具都收走。
然后,立刻瞬移到门外,偷感十足地从门框后探出半个脑袋,盯着屋内忽然握拳低头不作声的金毛小猴章雪鸣,仿佛看见她周身正在往外狂冒黑气。
白洋也像屁股着了火似的,慌不迭从地上爬起来,连滚带爬地往门外逃去,活像后面有什么可怕的怪物在追他。
乘黄和白洋的反应让离仑大感不妙,虽然他不清楚那两个为什么如此惊慌,却顺应本能,毫不犹豫地紧跟着他们闪人。
就在离仑刚刚踏出屋子的刹那,屋内就响起了章雪鸣阴恻恻的声音:“朱、厌,你、很、好。”
一字一顿,那语气活像十八层地狱里爬出的恶鬼,怨气冲天。
朱厌上一秒还在耍嘴皮子说“姐你现在才知道?”,下一秒就突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乘黄惊得一哆嗦,连忙把脑袋缩回来,摇身一变化为人形,一手捞起白洋,一手推着离仑的后背,低声道:“走走走,咱们夜钓去,等天亮了再回来。”
离仑一听,想走都不敢走了:“乘黄哥,咱们走了,姐姐和三弟怎么办?”
离天亮还早得很,听屋里的动静……姐姐这回是真生气了。
“昭昭有分寸。”乘黄不看他,“朱厌乃戾气化身,不死不灭。”
离仑惊疑地瞪大了眼睛:但凡你不说后面那句,我都信了。
“你不走,我们走。”白洋苦着脸催促,“乘黄,快走。别一会儿主上打上头了,连我们这些吃瓜的也要被卷进去。”
本体陨玉不碎,它也一样能不死不灭。但这不是更可怕吗?
打不死就能不留手往死里打了,还不如能死了一了百了的呢。
乘黄闻言,又想起了当年应龙嘴贱触雷,连累他挨打的场面,感觉浑身骨头又在隐隐作痛。
他果断转身,带着白洋瞬移到停泊在某处礁石洞穴里的一条小船上。
事情这么严重?离仑大惊,冷汗都下来了。
想想朱厌也确实死不了,吸收戾气就能伤痛全消,他干脆地抛弃那点兄弟爱,远远看见小船从礁石间驶出来,赶忙瞬移到船上,跟白洋一样在船舱里乖乖坐好。
乘黄一个法术打在船身上,小船如同离弦的箭,擦着水面飞向远海。
等到了已经看不到玲珑小楼的地方,小船才停下来。
白洋翻了个身,肚皮朝天,用左前爪啪啪拍心口,庆幸地感叹:“好险!幸亏我们反应快……现在总算是安全了。”
离仑这时候才试探地问乘黄:“乘黄哥,我姐为什么会发那么大的脾气?三弟不是故意的,他平时跟人开惯了玩笑,一时失言……”
乘黄哼笑一声,没说话。
白洋斜睨着离仑,怪声怪调地道:“那我白天也只是跟你们兄弟俩开个玩笑,你俩觉得好笑吗?你敢发誓你俩没打算跟主上告状吗?”
离仑皱眉:“这是两码事。”
乘黄不问也知道,白洋肯定趁他和章雪鸣不在对兄弟俩使坏了,八成还是挖坑想让兄弟俩跳,让他们搅扰章雪鸣闭关,惹恼章雪鸣挨打之类的。
他懒得挑破,只意味深长地对离仑说:“玩笑这种东西,得对方觉得好笑才叫玩笑。”
离仑哑然。
乘黄又不紧不慢地提点他:“我看你也不傻。怎么,跟你姐相处那么长时间了,你都没发现你姐但凡跟人说话,不是双方都坐下,就是尽量跟人保持一定的距离,不必抬头就能直视对方的眼睛吗?”
离仑迟疑地道:“是因为身高?”
白洋哈地笑了一声,觉得自己可比这槐鬼聪明多了,得意地纠正道:“错了。我家主上岂是那等肤浅之辈!她只是厌恶一切敢以居高临下的态度俯视她的存在。”
乘黄诧异地瞥它一眼,嘴唇动了动,很想问它:难道平时你就是这么脑补你家主上的言行举止的?
但看着离仑先是恍然大悟,继而露出了崇拜的表情,他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把实情说出来:不好意思,你姐就是这么肤浅。
(章雪鸣:我这么肤浅,还真是不好意思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