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牛头马面押着景无名彻底消失在视线之外,他们才惊魂稍定地面面相觑,彼此脸上都带着难以置信的羞赧。
享受人间香火供奉、令凡俗皇权都战战兢兢的天庭正神,竟会被一个凡人瞪得背脊发凉,这简直太失体统、太丢神仙的风度了!
平日里,他们哪个不是被凡间百姓焚香膜拜、顶礼尊崇的存在?
可这个景无名,非但没将他们放在眼里,反而视若无物,甚至在众目睽睽之下尽情地嘲笑他们!
这怎能不让他们气得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感觉颜面扫地,威严荡然无存?
好在,玉帝已下旨将这狂悖之徒交由阎罗王依法审判。
以诸位神仙对阎君的了解,这位执掌阴司的阎王爷,堪称是整个神仙界最铁面无私、执法最是严明公正的“判官”了。
可以说,玉帝选择将景无名交给阎王处置,是最稳妥、最令人放心的安排了。
笛幼看着景无名被押走的背影,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得意,放声哈哈大笑起来。
猪八戒连忙凑上前,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躬身道:“殿下……”
笛幼此刻志得意满,连正眼也懒得瞧猪八戒一下。
其实他心中正恶狠狠地咒骂着:
“好你个死猪八戒!先前竟敢在本王头上动土,坏本王好事,活腻歪了不成?!”
不过转念一想,在方才那关键的时刻,这头蠢猪倒是识相,最终选择倒向了自己这边。
“这个死猪八戒!究竟是见风使舵的墙头草,还是另有所图?”笛幼心中疑虑丛生。
猪八戒见笛幼连正眼都不看自己,热脸贴了冷屁股,感觉十分无趣,心中不由得愤愤不平:
“他妈的!老朱我好心棒打景无名帮了你,你非但不知感激,还摆出这副臭脸!”
猪八戒终究忌惮笛幼身为天庭殿下的滔天权势,不敢表露丝毫不满,只得强压怒火,继续腆着脸谄媚地笑着说:
“殿下英姿勃发,风流倜傥,这般风采,三界之内也是世间少有啊!”
笛幼万万没想到,猪八戒竟在庄严肃穆的凌霄宝殿之上,当着众仙的面如此直白地夸赞自己英俊。
“殿下,”猪八戒见笛幼脸色稍霁,自以为得计,又凑近道,“其实嫦娥仙子终究是个寡妇,寡妇门前是非多,何必执着呢?依老朱看,殿下您府上的那些丫鬟,个个也都是美艳动人得很哪!”
此言一出,整个凌霄宝殿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文武大臣们个个瞠目结舌,面面相觑,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这猪八戒是昏了头吗?什么话都敢往外蹦!他这是在说什么浑话?这哪里是在夸人,分明是在揭笛幼殿下的短,甚至隐隐影射到殿下的老爹——玉帝陛下的家事了!
玉帝高坐御座之上,眼见情况急转直下,变得极其不妙,心中大急,立即吩咐:“退朝!”
玉帝素来享有明君贤主的美誉,但再贤明的君主也难免有私心。
他心知肚明,若让猪八戒再这么口无遮拦地说下去,局面只会对自己儿子笛幼越来越不利。
若要秉公处理,惩戒儿子,于心不忍;可若置之不理,自己苦心经营的明君形象必将大打折扣,威严扫地。
他只能当机立断宣布退朝,以此回避这无比尴尬、难以收场的局面。
其实猪八戒内心也是五味杂陈,翻江倒海。
他既不敢彻底得罪手握重权的笛幼殿下,可内心深处又无论如何也舍不得让心仪的嫦娥仙子被笛幼强行霸占!
他更不能接受的是,嫦娥竟然会对景无名这个凡间的野小子倾心相许。
这简直比杀了他还要让他难受百倍。
月宫之中,侍女小玉心急如焚,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翘首以盼等待着嫦娥姐姐平安归来。
可一连过去了好几天,都杳无音信,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她再也无法在清冷的月宫里安静等待下去了,焦躁不安的心绪让她下定决心,要亲自去寻景无名问个究竟。
她刚刚迈出月宫宫门,却见一辆由仙兽牵引的华丽大辇破开云霞,风驰电掣般疾驰而来。
驾辇的宫娥远远望见小玉,急忙高声喊道:
“小玉!是嫦娥姐姐回来了!快快去铺床准备!”
小玉又惊又喜,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急忙转身飞奔回宫内,手忙脚乱地去铺那张寒玉雕琢的云床。
几名宫娥小心翼翼地抬着依然昏迷不醒的嫦娥进入内室,将她轻轻安置在温润的玉床上。
小玉看着嫦娥姐姐面色苍白、双目紧闭的模样,心疼得泪流满面,扑到床边哽咽着呼唤:
“姐姐!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宫娥连忙安慰道:
“小玉妹妹莫慌,仙子只是一时气急攻心,这才昏迷过去,并无大碍,过些时候自会醒转的。”
说罢,便欲告辞。
小玉强忍泪水,将几位宫娥姐姐送至宫门外。
“小玉,”其中一位年长些的宫娥临走时,忍不住停下脚步,压低声音好奇地问道,“那个叫景无名的年轻人……和你家嫦娥姐姐,究竟是何关系?”
小玉完全没料到对方会突然问起这个,一时语塞,呐呐地不知该如何回答。
“哎,”那宫娥轻叹一声,眼中却流露出几分向往,“说起来,偌大一个天庭,这么多的神仙,可就没几个能比得上那景无名的气魄和胆识。真不知是讽刺还是……我们这些所谓的神仙,竟被一个凡间人给比了下去。”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带着一丝感慨继续说道:
“若是我能被这样一个顶天立地、情深义重的男子所爱,为他付出,即便是死,也是心甘情愿的!”
送走了几位宫娥,小玉赶紧打来温热的仙泉水,小心翼翼地给昏迷的嫦娥姐姐擦拭脸颊。
温润的湿巾刚触及肌肤,嫦娥那长长的羽睫便微微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小玉……无名弟弟呢?”嫦娥甫一清醒,立刻紧紧抓住小玉的手腕,声音虚弱却带着无比的急切。
“嫦娥姐姐!”小玉见她醒来,又惊又喜,连忙柔声安慰道,“你先别急!以无名哥哥那通天彻地的本事,三界之内,谁能真正把他怎么样呢?”
是啊,无名的本领,虽非神仙之流,但在这三界之内,能真正奈何他的人物,恐怕也是屈指可数!
想到此处,嫦娥那颗悬着的心才稍稍安定了一些。
景无名已被牛头马面用刻满符咒的玄铁锁链牢牢缚住。
那锁链似乎蕴含着幽冥法则之力,纵使他神力非凡,一时竟也难以挣脱,被强行拉入了阴森恐怖的阴曹地府。
阎罗王高坐案后,看着殿下的景无名,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和歉意:
“圣君……景兄弟,我知道你是蒙受了冤屈,可这是玉帝亲自下的圣旨,老哥哥我……实在是不敢不遵啊。”
“阎君!”景无名依旧挺直脊梁,神色坦然,毫无惧色,“你无需内疚!景某人行事,但求无愧于心。既是天庭法度,你只管按规矩来,该当如何判决,便如何判决!我景无名绝无半句怨言!”
阎王见他如此大义凛然,心中更是复杂,只得沉声喝道:“传判官上殿!”
掌管生死簿的判官匆匆捧簿而至。
阎王将玉帝的旨意低声告知判官。
判官听完,脸上顿时显出为难之色,眉头紧锁:
“启禀阎君,这个景无名……他的名字和命数,从来就不在生死簿的记载之上啊!咱们阴司历来的规矩,都是严格按照生死簿的定数来勾魂索命、审判功过。这……这无簿可查,无例可循,实在无从判起啊!”
阎君捋着虬髯沉默思索了好一阵,最终只能无奈地摆摆手:
“规矩是死的……此事特殊,你自己想想办法吧。”
判官心中叫苦不迭,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那……那就只能破例了,由下官自行在生死簿上添上他的名字,再行判决。”
判官神情凝重地拿起那支象征着审判与勾魂的朱笔,小心翼翼地翻开那本厚重无比、记载着三界生灵命运的生死簿。
他找到一处空白,提笔郑重地写下“景无名”三个大字。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就在他刚刚写完名字,正要落笔书写判词之时,那墨迹未干的名字,竟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抹去一般,在众目睽睽之下,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阎君!您快看!”判官惊得脸色煞白,指着那空白处,声音都变了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