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呜咽,像是谁在低声啜泣。
王承恩那张涂满脂粉的脸,此刻却铁青一片,像是刚从煤堆里刨出来。
“搜!给咱家搜仔细了!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陈野给咱家揪出来!”王承恩扯着嗓子尖叫,那声音,比破锣还刺耳。
羽林郎们如狼似虎地冲进石窟,刀剑碰撞声,铠甲摩擦声,乱成一团。
可搜来搜去,除了满地的灰烬,和几块被熏得黢黑的石头,连根人毛都没找到。
“禀……禀公公,没……没人!”一个羽林郎战战兢兢地回禀道。
王承恩气得直哆嗦,一脚踹在那羽林郎的屁股上:“没用的东西!咱家养你们是吃干饭的吗?这么大个人,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他怒气冲冲地走进石窟,目光扫过那些灰烬,突然,他注意到角落里一个黑色的铁匣。
“这是什么?”王承恩弯腰捡起铁匣,入手冰凉,沉甸甸的。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铁匣,只见里面静静地躺着几张纸,纸上墨迹淋漓,写满了字。
王承恩拿起一张,借着洞口的微光,仔细辨认。
“……朕,陈野,实乃妖言惑众之徒,妄图以奇技淫巧,扰乱社稷……”
王承恩一字一句地读下去,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古怪,最后,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天助我也!天助我也!”王承恩得意忘形,声音都劈叉了,“陈野啊陈野,你也有今天!竟然自己写下罪状,真是蠢到家了!”
他连忙将铁匣里的纸张收好,如获至宝。
这可是陈野亲笔写的“罪录”,有了这个,还怕扳不倒他?
“走!回京!咱家要亲自把这东西交给陛下!”王承恩大手一挥,意气风发。
羽林郎们押着装有铁匣的马车,浩浩荡荡地向京城方向驶去。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其中一辆马车的底部,悄无声息地悬挂着一根细细的铁穗,铁穗的另一端,连接着一个装满了火药的木箱……
与此同时,李承乾早已离开了石窟,他正站在代州一处废弃的盐井旁,望着眼前热气腾腾的地火炉,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殿下,一切都按您的吩咐,布置妥当了。”杜君卿站在李承乾的身后,恭敬地说道。
李承乾点了点头,目光扫过那些忙碌的工匠,他们的脸上都沾满了黑色的灰尘,但眼神却格外明亮。
“告诉大家,加把劲,争取早日把新炉建成。”李承乾鼓励道。
杜君卿应了一声,转身去传达李承乾的命令。
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李承乾就更加小心谨慎了。
他知道,王承恩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找到他。
所以,他决定将计就计,利用代州的地火,建造一座秘密的工坊。
这处废弃的盐井,地处偏僻,而且地下蕴藏着丰富的地热资源,非常适合建造工坊。
李承乾让杜君卿将新炉建在盐井之下,利用地火引燃硫磺,这样就可以无声无息地锻造钢铁。
官军数次搜山,都听到了地下传来的轰鸣声,惊恐地以为是“地雷”,吓得不敢深入。
时间一天天过去,新炉的建设也逐渐进入了尾声。
另一边,王承恩押着“罪证”,一路风驰电掣地赶往京城。
他恨不得立刻见到李二,将陈野的罪行公之于众。
然而,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危险正在悄悄地逼近。
薛仁贵站在飞骑军的营帐中,目光如炬。
他手中拿着一卷密诏,那是李承乾亲笔所写。
“陈野若擒,即刻处决,毋得面圣。”
薛仁贵看完密诏,沉默了许久。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立刻召集了自己的心腹,沉声说道:“传令下去,若见持铁穗为信者,皆视为东宫旧令。”
“将军,您是说……”一个心腹试探着问道。
薛仁贵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第二天,王承恩一行人来到了一处峡谷。
峡谷两侧都是陡峭的山壁,道路狭窄,易守难攻。
王承恩坐在马车里,悠哉地喝着茶,心情大好。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李二龙颜大怒,将陈野打入万劫不复之地的场景。
就在这时,突然,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传来,整个峡谷都剧烈地颤抖起来。
“怎么回事?”王承恩吓得茶杯都掉在了地上。
“禀……禀公公,山……山崩了!”一个羽林郎惊恐地跑了过来。
王承恩连忙掀开车帘,只见峡谷两侧的山壁,正在大块大块地崩塌下来,无数的碎石像雨点一样砸向地面,声势骇人。
“快!快跑啊!”王承恩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然而,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无数的碎石将道路完全堵死,王承恩和他的羽林郎们,被困在了峡谷之中,进退两难。
这哪里是山崩,分明就是人为制造的!
王承恩这才意识到,自己中计了!
而制造这一切的,正是薛仁贵。
他站在峡谷的顶端,冷冷地望着被困在下面的王承恩,眼中没有丝毫的怜悯。
“动手!”薛仁贵一声令下,无数的飞骑军从山壁上冲了下来,对着那些羽林郎展开了屠杀。
王承恩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死在这里。
“陈野!你不得好死!”王承恩临死前,发出了绝望的嘶吼。
与此同时,在代州的石窟里,裴守约正独自一人守着那些图纸。
他望着那些堆积如山的图纸,心中充满了悲壮。
这些图纸,是孙思邈的心血,是李承乾的希望,也是大唐未来的基石。
他不能让这些图纸落入官军的手中。
“也罢,就让我来做这最后的一件事吧!”裴守约喃喃自语道。
他拿起火把,毅然决然地点燃了那些图纸。
火光冲天,映红了裴守约的脸庞。
他看着那些图纸在火焰中化为灰烬,脸上露出了一丝解脱的笑容。
“你们烧得尽纸,烧不尽人心!”裴守约仰天大笑,声音在石窟中回荡。
火焰吞没了《工民要略》的原本,但那些副本,早已随着柳氏,南渡淮水……
代州,地火炉前。
杜君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将最后一块铁锭,锻造成了一枚小小的铁穗。
她举起铁穗,高声说道:杜君卿站在那座新生的地火炉前,炉火的光芒在她坚毅的脸庞上跳跃,像是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战甲。
她高举着手中那枚刚刚锻造完成的铁穗,声音清脆而坚定,如同这代州山间的寒风:“今日无师,人人可为匠!”
山风呼啸,裹挟着地火的热浪,吹拂着在场每一个工匠的面孔。
那是一张张被烟熏黑,却闪烁着希望光芒的脸庞。
他们眼神中燃烧着对未来的憧憬,对知识的渴望,以及对改变命运的决心。
这一刻,他们不再是卑微的工匠,而是掌握着未来的创造者。
千里之外,长安城内,首相长孙无忌正端详着手中这把刚刚呈上来的铁穗犁。
这犁的线条流畅,精钢打造,一看便知是出自名匠之手。
但他真正关注的,却是犁底那两个极小的字——“承乾”。
长孙无忌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那两个字,感受着铁器的冰冷和坚硬。
他的眼神深邃而复杂,仿佛要穿透这把犁,看清隐藏在背后的真相。
这把犁,究竟是太子的心血来潮,还是另有深意?
“这‘地火’烧得,可真是旺啊……”他低声喃喃自语,声音低沉得像压在心底的巨石。
“相爷,夜深了,早些歇息吧。”管家轻声提醒道。
长孙无忌摆了摆手,示意管家退下。
他独自一人走向书房,留下这句话在空气中飘荡:“去,把那本《工民要略》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