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潼关之外,官道之上,一队人马风尘仆仆。
李承乾策马而行,脸上的表情如同这夜色一般深沉,他勒住缰绳,望着手中那封由信鸽带来的密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东宫火起?好一出釜底抽薪!”
徐惠的字迹娟秀,却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焦灼。
“东宫火起,旧档焚三成,薛将军已控门,长孙公将动议。”短短几句,却将东宫的局势描绘得淋漓尽致。
“殿下,可是长安出了什么事?”身旁的薛仁贵眼神锐利,他敏锐地察觉到了李承乾的情绪变化。
李承乾将密报递给薛仁贵,轻蔑一笑:“有人想浑水摸鱼,可惜,这把火烧错了地方。”他翻身下马,走到路旁的一块空地上,环顾四周,对着身后的一众工匠吩咐道:“就在这里,设炉!”
工匠们面面相觑,不明所以。“殿下,此地荒郊野岭,设炉作甚?”
李承乾没有解释,只是淡淡地说道:“按本宫的吩咐去做便是。”
很快,工匠们便开始忙碌起来,他们是东宫工坊里最优秀的匠人,对李承乾的命令向来是言听计从。
“传令四方!”李承乾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东宫农政旧档遭焚,凡民间存有《火犁图解》、《工民要略》残卷者,速送长安,助太子重修农书。”
“一纸一金,不论真伪!”
此令一出,众人皆惊。
一纸一金?
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要知道,这些农书残卷,在普通百姓眼中,不过是些废纸罢了。
“殿下,这……是不是太过了?”薛仁贵有些担忧地说道:“若是有人趁机作乱,伪造图纸,那岂不是……”
李承乾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无妨,真金不怕火炼。本宫要的,就是这个‘乱’字!”他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只有乱起来,才能把那些藏在暗处的牛鬼蛇神,全都揪出来!”
随即,李承乾又命人取来笔墨,饱蘸浓墨,在黄榜之上写下榜文,命人快马加鞭,张贴于四方要道。
“东宫农政旧档,乃国之重器,今遭火焚,实乃社稷之不幸。然天无绝人之路,民间必有遗珠。凡献图者,一纸一金,童叟无欺。太子李承乾,敬候佳音!”
榜文一出,天下哗然。
“太子殿下这是疯了吗?一纸一金?这得花多少钱啊!”
“谁知道呢?也许太子殿下是想借此机会,收买人心吧。”
“管他呢,反正有钱拿就行。我家祖传的《火犁图解》,虽然缺了几页,但也能卖个好价钱!”
一时间,长安城外,人头攒动,无数百姓涌向长安,他们手中拿着各式各样的图纸,有的是祖传的,有的是东拼西凑的,甚至还有人拿着自己胡乱涂鸦的“图纸”前来碰运气。
而此时,远在长安的政事堂内,长孙无忌正襟危坐,他手中拿着一份奏报,眉头紧锁。
“东宫火起,旧档焚毁三成……”他喃喃自语,心中却在盘算着如何利用这件事,为自己谋取更大的利益。
“尚书大人,此事非同小可,太子殿下禁足期间,东宫竟然发生如此变故,恐怕……”一旁的房遗爱小心翼翼地说道。
长孙无忌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此事是好是坏,还未可知。不过,既然老天爷给了我们这个机会,那就不能白白浪费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远处那被夕阳染红的天空,“传令下去,明日朝会,本官要提出‘重修东宫农政书阁’的动议!”
第二日,朝会之上,长孙无忌侃侃而谈。
“陛下,东宫火焚,实乃不幸。然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东宫农政书阁,乃国之根本,岂可一日无书?臣以为,当集天下之智,补三代之缺!”
他顿了顿,又说道:“臣已命人搜集民间遗留的农书残卷,以补东宫之缺。今日,臣带来了一批民间献上的图纸,请陛下过目。”
说着,他呈上了一份奏折,上面罗列着献图者的姓名和图纸的名称。
李二接过奏折,随意地翻阅了一下,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古怪。
“淮南柳氏亲笔《水排鼓风法》?代州杜君卿《铁穗锻打口诀》?”他抬起头,看着长孙无忌,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这些东西,不是各家的不传之秘吗?他们怎么会献出来?”
长孙无忌微微一笑,解释道:“陛下有所不知,这些都是太子殿下当年在东宫时,与民同乐,传授给他们的。如今太子殿下虽然身处潼关,但他的遗泽仍在,百姓感念太子的恩德,自愿献出这些图纸,以助朝廷重修农书。”
“此非私技,乃太子遗泽,若不归于东宫,是弃民之诚心!”
房遗爱也站出来附议道:“尚书大人所言极是。这些农书残卷,都是国之重器,若能将其收集起来,加以整理,必能造福天下百姓。臣以为,此事可行!”
杜楚客也站出来说道:“农为国本,太子殿下深明此理。重修东宫农政书阁,乃是立国之本,臣附议!”
群臣纷纷附议,一时间,朝堂之上,一片赞扬之声。
与此同时,冷宫之中,徐惠正默默地清理着火场。
她小心翼翼地扒开废墟,寻找着一切有用的东西。
突然,她的目光落在一个烧焦的木箱残骸上。
这个木箱,原本是用来存放东宫印玺的,如今已经烧得面目全非。
徐惠轻轻地拿起木箱残骸,发现里面竟然还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她小心翼翼地将那东西取出,擦去上面的灰尘,发现竟然是一个印泥盒。
虽然外壳已经焦黑,但里面的印泥,竟然还保存完好!
徐惠心中一动,她将印泥盒藏于袖中,离开了火场。
夜半时分,徐惠悄悄地潜入冷宫的佛堂,她关上房门,点燃一盏油灯,从袖中取出那个印泥盒。
她用唾液调和着残存的印泥,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块泛黄的黄绢。
这块黄绢,是她从一件旧衣服上剪下来的,原本是用来擦拭灰尘的,但现在,它却有了更重要的用途。
徐惠小心翼翼地将印泥涂抹在黄绢之上,然后,将一个刻有“监国承乾”四字的印章,用力地盖在了黄绢之上。
“监国承乾”四个字,清晰地印在了黄绢之上,散发着一股庄严而神圣的气息。
徐惠将黄绢缝入为太妃抄写的《心经》封底
第二日,孙思邈入宫为太妃诊脉。
诊脉完毕之后,他从书案上拿起那本《心经》,对着太妃说道:“太妃娘娘,老臣观您近日心绪不宁,不妨多诵读几遍这本经书,以静心凝神。”
太妃点了点头,将《心经》递给孙思邈,说道:“有劳孙御医费心了。”
孙思邈接过《心经》,不动声色地将其放入药箱之中,然后,告辞离开了冷宫。
回到太医院,孙思邈迫不及待地打开药箱,取出那本《心经》。
他小心翼翼地翻开经书的封底,只见上面赫然印着“监国承乾”四个大字!
孙思邈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他连忙将经书收好,然后,快步走向皇宫。
紫宸殿内,李二正批阅着奏折,眉头紧锁。
“陛下,老臣有事启奏。”孙思邈的声音在殿外响起。
李二抬起头,揉了揉眉心,说道:“宣。”
孙思邈走进大殿,跪倒在地,沉声道:“陛下,今陇右疫势蔓延,民不聊生,老臣恳请陛下,准许太子殿下前往陇右,主持抗疫大局!”
“放肆!”李二勃然大怒,将手中的奏折狠狠地摔在地上:“太子乃是戴罪之身,岂能让他擅离潼关?”
孙思邈没有丝毫畏惧,他抬起头,直视着李二的眼睛,说道:“陛下,如今陇右百姓,对太子殿下推崇备至,他们认为,只有太子殿下才能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他们说,要以火犁炉火熬药,民间称‘非承乾监制之炉,药不灵’。百姓已立牌位,日日焚香。”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那本《心经》,双手呈上。
“陛下请看,此经出自冷宫,太妃亲诵,印文天成,非人伪造。陛下若再拒太子出面,恐民心尽失,疫不可控啊!”
李二接过《心经》,翻开封底,只见“监国承乾”四个大字,清晰地印在黄绢之上。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
“这……”他喃喃自语,声音低沉而沙哑。
孙思邈见状,连忙说道:“陛下,事到如今,已经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了。为了天下百姓,为了大唐的江山社稷,还请陛下三思啊!”
李二沉默了,他看着手中的《心经》,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孙思邈,心中充满了矛盾。
可是,他真的要放太子离开潼关吗?
那个曾经让他失望透顶的儿子,真的能担当起这份重任吗?
他犹豫了,迷茫了,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最终,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长叹一口气。
“此事……容朕再想想……”
孙思邈闻言,心中顿时凉了半截。
他知道,李二的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叩首,然后,起身告退。
离开紫宸殿,孙思邈抬头望向天空,只见乌云密布,仿佛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他心中暗暗叹息一声,心想,这大唐的天,恐怕真的要变了……
李二独自坐在龙椅之上,手中紧紧地攥着那本《心经》,他的脸色阴晴不定,心中充满了挣扎。
“承乾……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他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突然,他猛地站起身,走到殿外,对着远处的东宫方向,怒吼道:
“来人!传朕旨意……”
声音戛然而止,他最终会下达什么旨意,无人知晓……
薛仁贵得令,那叫一个雷厉风行,东宫内院立马被他改造成“农政旧档临时库”。
飞骑军的兄弟们,那一个个都是996全年无休的打工人,昼夜不停地值守,盔甲锃亮,眼神犀利,别说一只苍蝇,就是只蚊子飞进去,也得被扒层皮。
老薛亲自上阵,审查每一份民间“献宝”来的图纸,那叫一个认真负责。
只要是带“承乾监制”铭文的,立马编号入册,待遇直接拉满。
他还偷偷摸摸地把献图者的姓名、乡里都记在小本本上,这波啊,是太子殿下的大数据收集。
夜深人静,薛仁贵溜进库房暗室,从贴身铠甲里掏出一张图——正是李承乾留下的火器工坊布局图!
他小心翼翼地展开,借着昏暗的灯光,仔仔细细地研究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拿出火折子,“嚓”的一声,把副本烧了个干净。
火焰舔舐着纸张,映红了他刚毅的脸庞。
他凝视着手中唯一的真图,小心地藏回铠甲夹层,低声呢喃:“太子要的,可不是小小的东宫,而是这天下一寸一寸的铁火!”声音低沉,仿佛是对着沉睡的巨龙发出誓言。
窗外,呜咽的北风卷起长安城中未尽的灰烬,如同雪花般飘向灯火通明的紫宸殿,最终落在了李二堆满奏折的御案上,遮盖住了那一道道朱红色的批复。
“报——”一名内侍跌跌撞撞地跑进殿内,声音尖利而急促,“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