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风雨欲来。
魏征,这位老大人,抱着一个紫檀木匣子,步履坚定地走进了礼部的大门。
这哪是来开会的,分明是来“踢馆”的!
礼部尚书战战兢兢地迎了上去,心想:“这魏老头儿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只见魏征环顾四周,清了清嗓子,用他那洪亮的声音说道:“今日,老夫奉太子殿下之命,前来与诸位大人商议一件大事——追奉先帝遗志!”
礼部众人面面相觑,心想:“先帝的遗志多了去了,您老人家到底要追奉哪一条啊?”
魏征也不卖关子,直接打开紫檀木匣子,从里面取出一卷泛黄的文书,正是当年太宗皇帝亲笔批复的《匠籍初录》原件。
他展开文书,一字一句地念道:“凡工于国者,皆载名册,子孙可试科举!”
念完,魏征抬起头,目光如炬,扫视着礼部众人,厉声质问道:“如今,三百匠户无籍无录,子孙不得入学,这是什么?这是废先帝之法!若不复籍,何以示敬祖?若复籍,又何以避罪?!”
礼部众人顿时哑口无言,一个个像霜打的茄子,蔫了。
魏征见状,更加来劲儿了,他猛地一拍桌子,怒喝道:“今日不议虚礼,只定一事——谁来写这本《宗匠录》?!”
声音之大,震得整个礼部大堂都嗡嗡作响,估计房梁上的灰都得掉下来。
而此时,政事堂内,房玄龄也是一夜未眠。
桌案上,堆满了李承乾派人送来的《井底录》抄本,什么铁牌名录、霉米账册、活埋证词、疫病图谱,看得他头昏脑胀。
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唤来心腹小吏,指着桌上的抄本问道:“民间都传这书是‘太子写的’,可你看,哪一句是太子的口气?”
小吏仔细翻阅了一番,摇摇头说道:“全是死人的话。”
房玄龄闻言,长叹一声:“那就对了……死人说话,活人没法捂嘴啊!”
第二天,房玄龄默许户部草拟了一份《匠户复籍放粮章程》,但这老狐狸还是留了一手,在章程末尾加了一句:“待陛下亲裁”。
这意思很明显,就是把这个烫手的山芋踢给了李二,让他自己去头疼。
另一边,东宫里,武媚娘也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着一场“遗书祭”。
她命共坊的妇孺,将那些亡者生前留下的只言片语拼凑成所谓的“家书”。
什么匠人写给幼子的“米少省着吃”,什么妻子托人代笔的“等你回来修屋檐”,还有那最让人心碎的临终血书“井口有光,我没闭眼”……
武媚娘令人将这些残破的纸片装入竹筒,系上白布,然后投入长安城各坊的水井之中。
接下来的三天,长安城里出现了一幕奇景:无数孩童争相打捞“井中信”,私塾先生竟然以此教读,朗朗书声中,一句句“爹,我想你”,“娘,我饿”传遍大街小巷。
这简直就是一场“行为艺术”,而且还直击人心,效果杠杠的。
西市,春明门外的官仓前,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妇人,正颤颤巍巍地向这边走来。
这老妇人不是别人,正是韩十四的母亲,柳氏。
她走到官仓前,放下手中的拐杖,吃力地打开一个破旧的包袱,从里面取出一个用油纸裹了三层的信封。
柳氏不识字,便请站在一旁的里正代为宣读。
里正打开信封,只见上面写着:
“儿在庚坑,日食三合霉米,背烙‘庚’字,不得呼痛。若我死,求葬有碑之地,莫作耗子填洞。”
里正读完,声音哽咽,几乎说不下去了。
柳氏听完,老泪纵横,她颤抖着从地上捡起一根火柴,点燃了手中的信纸,然后毅然决然地将燃烧的信纸投入一旁的米瓮之中。
“我儿子没吃过一口净米,今天,我要让全长安看看,他吃的是什么!”柳氏嘶哑的声音,响彻整个西市。
火光熊熊燃烧,霉米的腥臭味四处弥漫,围观的百姓无不掩鼻而泣,有人再也无法忍受,愤怒地冲上去,猛砸官仓的大门。
李承乾站在东宫的井台边,静静地听着从远处传来的喧嚣声。
他转过身,对身后的薛仁贵说道:“仁贵,去把东西都搬出来吧。”
薛仁贵抱拳领命,转身离去。
李承乾望着天空,喃喃自语道:“这长安城的水,也该浑一浑了……”
而此时,黑暗中,无人知晓他下一步的计划,只看到薛仁贵带着人马,将一箱箱印刷好的书籍搬到了东宫的门口。
东宫门外,薛仁贵一挥手,飞骑军生龙活虎,将一箱箱油墨未干的《井底录》抬上马车。
李承乾站在高处,看着那黑压压的一片,嘴角泛起一抹冷笑:“传达我的命令,但凡长安城里三省六部五品以上的官员,一家都不能漏!还有北衙禁军,也给他们送份温暖,让他们也清醒清醒!”
马车轱辘辘地碾过青石板,径直朝各家府邸驶去。
当晚,长安城的达官贵人们都收到了一份“惊喜”。
《井底录》一打开,那血淋淋的真相,让人胆战心惊。
更绝的是,每本书的最后一页,还附赠一张空白名帖,上面写着:“若您家中有人死于无名之役,请填此页,送还东宫井畔。”
这简直就是明目张胆地引诱犯罪啊!
当夜,东宫井边,一盏昏黄的灯笼摇曳着。
一个黑影鬼鬼祟祟地靠近,将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名帖投入井中,随后便消失在夜色里。
李承乾从黑暗中走出,拾起那张被水浸湿的名帖,借着灯光,只见上面写着:“工部主事杜如晦的侄子,杜xx,死于三年前地宫塌方,上报为失踪。”
“呵呵,终于有人坐不住了。”李承乾抚摸着那张名帖,眼神冰冷,“现在,轮到他们自己揭开盖子了。”
而此刻,政事堂深处,房玄龄呆呆地坐在书案前。
他面前,赫然摆着一本《井底录》。
他翻来覆去地看着,仿佛要从字里行间看出些什么。
最终,他长叹一声,提起笔,在首页上重重地写下四个字——“宜速议决”。
写完,他放下笔,抬头望向窗外,那眼神复杂难辨,似有期盼,又似有恐惧……
黑暗中,传来一声压抑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