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工部局出来,曹子建跟吴掌柜告辞后,朝着包通晓招呼道:“通晓,走,我们先回茶楼。”
重新回到茶楼的曹子建第一件事,自然就是先将那件明洪武釉里红牡丹纹盖罐给收入储物戒指。
做完这一切后,曹子建这就将包通晓给喊到了自己的跟前。
“通晓,你以后要经营这座茶楼,我有必要先将淞沪茶楼的基本情况跟你说一下。”
包通晓闻言,这就认真聆听了起来。
“同临平聚义堂那种只是单纯喝茶谈事的茶楼不同,淞沪这边,因为有洋人的各种洋玩意,使得茶楼融合了传统和新的元素,可以说,淞沪的茶楼将多元化体现的淋漓尽致。”
“虽然都是茶楼,但其内的一些功能完全不同。”
“有些茶楼为了能吸引到更多的客人,通常会在茶楼内设一些娱乐项目。”
“如在茶楼内增设吹拉弹唱表演,弹子房,麻将房等等。”
“有些茶楼还会竭力招来一批商人来茶馆晤谈生意,把茶楼逐渐变成交易场所。”
“还有些会在茶楼内提供报纸售卖,算命服务,书场,甚至设名人字画、古董交流等特色活动,以此来吸引工商界人士和文人雅士聚集。”
“换句话说,淞沪的茶楼不单单只是喝茶谈事的地方,还是大众消遣放松的去处。”
“作为一个三教九流会面之地,可以说,一座大的茶楼,就是一个小社会。”
“所以,想要在淞沪这么多家茶楼里生存下来,可不是件易事。”
“明白。”包通晓点了点头,道:“曹先生,您可否带我去淞沪几家茶楼转转,我想知道他们都是些什么经营模式,这样我好做参考。”
这事即便包通晓不提,曹子建也会带他去逛逛,毕竟说得再多,不如看上一眼来得感受真切。
.........
曹子建带包通晓来得第一家茶楼,名为‘宛在轩’。
待两人来到茶楼门口后,曹子建就跟包通晓介绍了起来。
“通晓,这座茶楼算是淞沪租界内规模最大,生意最兴隆的茶楼之一了。”
“跟咱们刚入手的那家茶楼一样,都有三层,不过在规模上,比我们茶楼还要大。”
听着曹子建的话,包通晓将目光落到了茶楼内部。
确实,这茶楼的规模真的很大。
一楼,光茶桌,就摆了五六十张,加上二楼和三楼。
按照包通晓的估计,这茶楼一次性最多可接待上千名茶客。
“这里一层是给普通大众喝茶歇脚的。”曹子建继续道。
“二层除了提供基本的茶水服务,还有一个功能,那就是各大行业的‘茶会’场所,包括银楼、地皮、药材等行业的商人都在这里探听行情,进行交易。”
“每个行业的商人都有自己的固定时间,如药材都是每天的早上八点到十点,银楼是中午十一点到一点,这样安排,能够让各行各业互不干扰。”
“三楼则是有钱人才能消费得起的地方了,不仅每天有着专门的表演可以供客人一边品茗,一边欣赏,有时候还会举办个类似串货场一样的古玩交易啥的。”
“当然,古玩交易啥的,我还没在这遇到过,好像是一个月才会进行一次。”
包通晓听得十分认真。
“既然要看这里的经验模式,一楼咱们就不逗留了,没有任何参考性,二楼大致情况跟聚义堂差不多,都是一拨人齐聚一堂,进行讨论,所以今儿咱们直接上三楼。”
“听曹先生您的。”包通晓应道。
之所以说三楼是有钱人才消费得起的地方,不仅仅是因为三楼的消费最高。
而是想要来到三楼,必须先缴纳一笔‘上楼费’。
这所谓的上楼费,就是每人得支付一块大洋。
这一块大洋相当于买了一张入场券,并不包括在三楼的消费。
曹子建付了两块大洋后,便是有人领着他跟包通晓上到了三楼。
同一楼的拥挤,二楼的嘈杂不同,三楼不仅显得十分雅静,装潢也是肉眼可见的豪华。
光是在茶桌茶椅的配置上,就比一二楼要高级很多。
都是红木所制。
有点验证了一分钱一分货的意思。
虽然没有特设包间,但每张茶桌之间的间隔都相当远。
像一楼能摆放六十几张茶桌,三楼仅仅只摆了二十张而已。
这么摆放的目的,就是为了给来此的茶客足够的私人空间,防止交谈声被邻桌的客人给听到。
曹子建运气不错,刚好赶上了白天场的一场说书。
这就简单点了一些吃的喝得,同包通晓听了起来。
“曹先生,这里的生意可真不错。”包通晓看着三楼的上座率,朝着曹子建开口道:“二十张桌子,仅有两张没客人。”
“这说书请的都是比较专业的,每场也要付给他们报酬的。”曹子建接口道。
随着说书结束,曹子建见茶点也吃得差不多了,这就准备招呼包通晓去下一家。
只是,还没等他开口,就听到原本表演说书的舞台上响起一道声音。
“诸位老板,马上就要开始本茶楼一个月一度的古玩交易会。”
“倘若有对古玩感兴趣的老板,等会都可以上台来查看要出手的古玩。”
“不过事先说明,这些古玩并非本茶楼提供,而是买家自己带过来的,所以本茶楼不保证古玩的真伪。”
“全凭诸位老板凭借自己的眼力自行判断。”
“至于报价方式,还是老规矩,袖内拉手。”
“但凡你的出价买家接受,即可买走。”
这句话让曹子建双眸微亮,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赶上了该茶楼举办的古玩交易会。
这让他原本还想招呼包通晓离开的心顿时收了起来。
他准备留下来看看,有没有值得自己入手的古玩。
随着那中年男子的话音落下,曹子建就看到一个个买家拎着大大小小的盒子来到了台上,开始将自己要出售的古玩给摆放了起来。
虽然曹子建距离舞台有点距离,但是以他的目力还是能够看清那些古玩的样式。
“这盘子胎体坚硬细密,形制优美。”
“内、壁器底施白釉,外壁施霁红釉,釉色深沈匀净,红釉泛黑红,釉质光亮,釉面莹润,典型的乾隆时期霁红釉盘。”
“当下的市场价值估摸着在一百块大洋左右左右,也不知道在这里要多少钱。”
“另外一个盘子就一眼假了,釉面干涩凝腻,釉水稀薄散乱,釉色新嫩脏旧,釉质层次变化不自然,胎质湿涩疏松,修足也是绵软无力,火石红散发不自然。”
就在曹子建看着那些被摆出来的瓷器时,只听得三楼楼梯口传来了一道嘈杂声。
“哟,这不是吴老板嘛?今儿怎么也来了?”
“是呀,吴老板,您过来,恐怕那些古玩就没我们的份了。”
“吴老板,给我们留一口汤喝吧。”
这些人的声音并没有让曹子建将视线从那批古玩上移开。
“诸位别这么说,我今儿来只是随便看看的。”
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曹子建的目光当即朝着声音来源处看去。
只见,一个年约四十左右,戴着一副圆框眼镜,着一袭笔挺的黑色西装,给人感觉就是成功人士的中年男子被几名茶客给簇拥在了中间。
此人正是跟曹子建之前在汇中饭店载丰房间内有过激烈竞争的吴其洲。
“还真是特么得巧。”曹子建心中暗道一句,这就将目光从吴其洲身上收回,再次落到了台上。
对于吴其洲的财力,他是清楚的,他准备先快速过一遍台上的物件,如果有看上的,先下手为强。
毕竟这交易会不是拍卖的模式,只要自己的报价能够让买家接受,就可以直接买走。
“嗯?那是?”看着看着,曹子建的目光停留在了一个青年买家从盒子里取出的一件瓷碗上。
该碗口沿外翻,弧腹深邃。
碗壁淡青细笔,画出萱草,纹饰布局疏朗清逸,线条纤细流畅,花瓣层次分明。
叶片呈锯齿状,边缘留白。
通体罩施釉料,柔润如玉。
器底署‘大明成化年制’青花双圈二行六字楷书款。
“胎质细腻如象牙,釉面莹润若脂,纹饰以萱草为主,笔法灵动含蓄,发色淡雅。”曹子建暗道:“明成化‘薄胎之王’青花宫盌?”
\"宫盌\"专指成化时期宫廷定制的青花瓷碗,因专供皇家使用而得名。
同象征皇权的龙纹瓷器不同,宫盌不仅是实用器,更象征明代文人审美与皇权品味的融合,其“含蓄隽秀”的风格至今被视为东方美学的典范?。
加之成化宫盌烧造时间仅十年而已,存世量极为稀少。
根据曹子建所知,在现实世界,全球公藏机构仅台省故宫、大英博物馆等机构收藏。
至于私人收藏,不足20件。
而且其工艺还是华国御瓷的巅峰,价值自然不可估量。
基本一件品相完好的成化宫宛,在现实世界都是动辄五千万的珍品。
为了确认这件宫盌的真伪,曹子建决定上手看看。
只是,他才刚起身呢,就看到吴其洲居然已经快自己一步来到了这件瓷碗主人的青年买家跟前,伸手去拿那碗准备过目了。
这让曹子建脚步一顿,重新坐了回去,发动了绝对听感。
随着一番上手查看,吴其洲也没有将碗给放到地上,朝着那青年买家问道:“就这一件瓷器吗?”
“好东西,你就甭管他一件两件了。”那青年开口道:“要不要嘛?”
“你怎么就确定你这瓷碗是好东西呢?”吴其洲仿佛唠家常一般,跟青年聊了起来。
“就冲你一来到这三楼,连位置都没坐下,就先奔我这来了。”青年开口道:“这还不够说明我这瓷器够好?”
吴其洲闻言,不由一愣。
显然是没想到这青年居然如此精明。
原本,他是准备以青年不了解这瓷器,用最低廉的价格购入的,但现在看来,青年好像对这瓷碗的来历很清楚。
当即,吴其洲让人取来一个袖套,跟对方开始了袖内拉手。
这一幕,都被围观的茶客给看在了眼中。
一个个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
“咦,吴老板都跟对方拉上手了,看来那瓷碗来头不小呀。”
“不仅来头不小,而且东西肯定没问题,毕竟吴老板对于瓷器的眼力,那可是公认的。”
“这袖内拉手,也不知道这瓷碗什么价。”
......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吴其州和青年的手从袖子拿了出来。
没等青年开口,吴其洲将手中一直拿着的瓷碗给重新放回到了地上的红布上,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这让众人明白,双方就价格一事并没有谈拢。
其他人不清楚青年的要价,吴老板的报价,但是有着心如明镜的曹子建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青年要价是一万二,但吴其洲最多就出到了七千。
就在吴其洲前脚刚走,立马有人便是来到了青年买家的跟前,拿过那碗仔细端详了起来。
而且在他后面排队等待上手这碗的还不在少数。
曹子建见状,也就没有急着上前。
这会,吴其洲已经找了个位置坐下,但是那眼睛却是时不时的关注着青年买家这边的情况。
当看到有人正在跟那青年袖内拉手,吴其洲的表情多少有些难看。
关于那瓷碗的来历,他是清楚的。
就是青年的要价实在太高了。
毕竟他购买这些古董都是用来‘出口’的。
而这会的国外藏家更热衷于明清彩瓷,像青花瓷这种淡雅风格,还没被得到广泛认可。
吴其洲也担心花这么多钱,会压在自己手里,所以才没有选择以一万二的价格入手。
“心急吃不到热豆腐,在观望一会吧。”吴其洲暗道:“要是大家伙都觉得那小子的报价高,我或许还能跟他继续谈谈价。”
心中这么想着,吴其洲开始默默等了起来。
约莫十几分钟的功夫,已经有七八个人跟青年袖内拉手过了。
无一例外,吴其洲的出价是最高的。
看着那些人都没成交,吴其洲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对对对,都别成交,这样我还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