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公寓楼下，自动玻璃门无声滑开，将街头喧嚣隔绝在外。
电梯厢体内光洁如镜，映出两人沉默的身影，只有运行时的微弱嗡鸣填补着寂静。
“叮——”熟悉的楼层抵达提示音。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电梯，暖黄灯光洒下柔和的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短暂交叠，又随着步伐分开。
一直走到各自的门前。
那沉甯从口袋里拿出钥匙，容允岺也下意识地将手伸向口袋。
在进门前，那沉甯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她侧过身，再次看向身旁的男人。
夜晚的波折，从惊心动魄到烟火寻常，再到不堪其扰的纠缠，他作为一个意外的旁观者甚至被动参与者，始终保持着一种令人舒适的边界感和…沉默的支持。
“今晚，”她开口，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真的麻烦你了。”
容允岺握着钥匙的手紧了紧，迎上她的目光。
她的眼睛很亮，像浸在冷水里的黑曜石，冷静，却不再是最初那拒人千里的冰封。
他摇了摇头，低声道：“举手之劳。”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你…自己小心。”
他没有明指什么，但两人都心知肚明。
那个昏迷的闯入者或许只是意外，但高光熙的电话表明，她过去的麻烦并未完全结束。
那沉甯听懂了他的未尽之言，微微颔首，“我知道。”
没有再多言，她走进房门，内里的黑暗迎面而来。
在她转身踏入之前，容允岺的声音再次响起，“晚安，那沉甯。”
那沉甯的脚步在门槛内微顿，没有回头，只是同样清晰地回应：“晚安，容允岺。”
然后，她走了进去，房门在她身后轻轻合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严丝合缝。
几乎在同一时刻，旁边也传来了另一声轻微的“咔哒”。
两扇门，将两个独立的世界重新封闭。
走廊彻底恢复了它一贯的宁静，仿佛今夜所有的意外、对峙、烟火气，都只是光影投射下的短暂幻觉。
但有些东西，确实不同了。
*
温热的水包裹着身体，那沉甯靠在浴缸边缘，闭上眼。
这几天发生的事像电影般闪过脑海：被删除的文档、父母的以死相逼、高光熙的纠缠。
这些画面依然清晰，但奇怪的是，此刻想起竟不再那么刺痛。
然后她想到了今晚。
那个撬锁的男人，警局的灯光，火锅的蒸汽。
还有容允岺。
他沉默地站在她家门口的样子，被辣红的脸，走在夜色中的背影。
这个陌生人，意外地见证了她新生活的开始。
他的沉默不像高光熙那样压抑，而是一种安静的陪伴。
不问缘由，不加评判。
水面微微晃动。
那沉甯睁开眼，看着蒸腾的热气。
也许新生活就是这样，有惊吓，也有意料之外的相遇。
但最重要的是，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沉入水中。
这就够了。
至少今晚，她很安全，也很自由。
*
清晨的阳光被厚重的窗帘过滤成昏暗的光线，那沉甯深陷在睡梦中，昨晚的波折让她睡得比平日沉得多。
然而，一阵手机铃声，粗暴地刺破了这片难得的安宁。
她皱着眉，摸索到床头柜上的手机，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屏幕上跳动着物业服务中心的字样。
一丝不祥的预感掠过心头，她按下了接听键，声音带着被打扰的不悦，“喂？”
“那小姐，非常抱歉这么早打扰您。”物业管家的声音礼貌，带着一丝为难，“楼下有一位女士，坚持要见您，她说…她是您的婆婆。您看…？”
婆婆？
那沉甯的睡意瞬间消散，眼神冷了下来。
高光熙的母亲，她竟然找到这里来了。
速度可真快，手段也真是…一如既往地不顾他人感受。
她几乎能想象出那位保养得宜、惯常用优雅姿态说着最强势话语的妇人，此刻正如何对物业人员施压。
“我不认识她，我没有婆婆。请你们履行好安保职责，不要让任何无关人员骚扰住户。”
“呃，那小姐，这位女士情绪有些激动，她说如果您不见她，她就不离开，这影响了其他住户的进出，我们也很为难…”
物业管家的语气更加窘迫。
那沉甯深吸一口气，知道对方是打定了主意要纠缠。
她不想下去，更不愿在小区门口上演难看的戏码，但她更清楚，躲避解决不了问题。
“我十分钟后下去。”她冷声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房间里重新恢复安静，那沉甯坐在床边，揉了揉眉心，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积蓄着风暴前的平静。
该来的，总会来。
也好，一次性说清楚。
*
十分钟后，那沉甯出现在公寓一楼大堂。
她没有刻意打扮，穿上了一件剪裁利落的浅灰色衬衫和一条深色西装长裤，外面套着一件质感不错的米色长风衣。
长发梳理得整齐，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基本的礼貌和体面她依旧维持。
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休息区沙发上的高母。
对方果然如她所料，穿着价格不菲的套装，手里拎着限量款的手袋，坐姿看似优雅，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焦躁，夹杂着隐忍的怒气。
她一看到那沉甯，立刻站起身，快步迎了上来，语气急切，“沉甯！你可算肯见我了！”
一旁的物业管家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这位自称是那小姐婆婆的女士，从到来伊始就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压迫感，言语间逻辑强势，实在不好应付。
他有些担心地看向那沉甯，不知这位看起来沉静文雅的业主会如何应对。
那沉甯在她面前站定，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微微颔首，“高阿姨，您这么早过来，有什么事？”
这声疏离的高阿姨让高母的脸色僵了僵，她深吸一口气，试图维持风度，但话语里的责备已经藏不住。
“沉甯，我知道你和光熙闹了点矛盾，年轻人脾气上来，说分手就分手。可你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怎么能说散就散？光熙他昨晚喝多了，非常难过！你就不能体谅他一下，给他一个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