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田神功的话,李瑛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扫向李泌,心中猜测田神功要举报的人是不是李泌?
以李瑛的了解,李泌的日子过得很简朴,他的官声很好,不像是个贪财的人。
当然,李瑛也知道这只是表面现象,作为一个穿越者看惯了各种反腐电视剧,那些巨贪里面不乏故作清贫的好演员,就譬如那个谁谁谁,家里的钞票都发了霉,每天上下班却靠着自行车代步,吃的是清汤面条……
李瑛也不敢断定李泌就一定不是演的。
作为一个男人他不贪色,今年都二十多了,依旧还未娶妻,万一他贪财呢?
李泌则是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让人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到底是胸有成竹,还是做贼心虚?
没人能够猜透李泌心里的想法。
“田神功,你要检举谁?”
李瑛眯着眼睛警告田神功,“我劝你考虑清楚,不要胡乱诬陷,否则定会罪加一等!”
田神功苦笑一声:“陛下也太看不起我田神功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
臣犯了死罪,陛下要杀微臣,要刮微臣,我田神功没有任何怨言,心甘情愿受罚。
我田神功甘愿受死,就算被大卸八块,心里依旧感激陛下的知遇之恩。
如果有来世,我田神功还愿意做陛下的臣子,为陛下效力……”
听了田神功的话,李瑛忍不住喟叹一声,心中五味杂陈。
“田神功啊,你若早知有今日,当初又何必做那些丧尽天良的坏事?到了如今,说什么也晚了!”
田神功面无表情的道:“臣不敢奢求陛下的宽恕,临死之前检举一个贪官,也算是寥作报答陛下的恩情。”
听了田神功这番肺腑之言,李瑛有些相信他的动机了,死到临头,他应该不会乱咬。
如果田神功真的举报李泌受贿的话,那么李泌可能真的是个好演员,表面上看似清贫,实则爱财。
“你既然这样说,朕倒要听听你检举何人?”
李瑛将身板坐的笔直,右手食中二指的关节下意识的轻轻叩击龙椅的扶手。
“臣检举安徽布政使田仁琬,他是个贪官,收了我一千两黄金,因此帮我勒令安徽治下的各级官府,严厉打击那些告状的百姓。
正是有了田仁琬的帮忙,在过去的一年内,凡是有控告臣的百姓俱都遭到了打击,要么被关进大牢,要么被发配边疆……”
田神功叹息一声,“臣保证说的话句句是真,这也是臣临死之前唯一能为陛下做的事情了。”
听田神功要检举的人并不是李泌,李瑛总算松了一口气,好歹李泌这个年轻人没有犯错。
之前他为包庇田神功的行为辩解,说是为了国家考虑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容了田神功强征壮丁的行为,勉强可以说得通。
但如果李泌收受了田神功的贿赂,那性质就变了,甚至可以把李泌从受贿罪打为同党,轻则丢官罢职,重则杀头处死,毕竟这个案子一定会引起全天下的注视,就算李瑛想包庇李泌也没办法!
庆幸的是,田神功举报的人并不是李泌,而是原先的剑南节度使田仁琬。
根据李瑛的了解,这个田仁琬好像也是河北人,具体跟河北冀州的田神功有没有渊源,尚不清楚。
李隆基在位时期,田仁琬作为李林甫的儿女亲家,被任命为剑南节度使,并在李唐内战的时候选择了站队武氏母子,率领三万人马来救援长安。
但田仁琬的兵马刚到陈仓关,李瑛的大军就攻克了长安,武氏母子从长安迁都洛阳。
作为田仁琬的好友,现任宰相裴宽亲自赶往汉中游说,最终劝的田仁琬率部投降,随后被解除兵权,调进长安担任秘书监。
从手握大权的节度使改任为对着满屋子书籍的秘书省长官,这让田仁琬很郁闷,便时不时的去找好友裴宽吐槽。
后来李瑛对全国行政区域进行改革,在裴宽的力荐之下,启用担任过剑南节度使的田仁琬出任安徽布政使。
李瑛这么做的主要原因就是安徽处在战区,而曾经担任过节度使的田仁琬能文能武,所以李瑛委于他重任,但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被田神功给腐蚀了,接受了他的巨额贿赂。
“伍甲何在?”
田神功话音落下之后,李瑛毫不犹豫的召唤锦衣卫指挥使伍甲出来干活。
“臣在!”
伍甲大步流星的出列,抱拳请示,“请陛下吩咐。”
“你马上带人赶往安徽布政使驻跸所在的庐州,提安徽布政使田仁琬前来洛阳与田神功对质。”李瑛高声下令。
“臣遵旨!”
伍甲拱手领命,然后退到一旁。
随后,李瑛下令把田神功等人关进大牢,派人赶往洛阳,调刑部尚书皇甫惟明、大理寺卿李亨两人前来洛阳,联合洛阳尹韩朝宗,对田神功等人进行三司会审,依律定罪。
马蹄声急如骤雨,使者出了洛阳,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将诏书送到长安,第二天晌午书信就交到了内阁首辅裴宽的手中。
“田神功竟然谋反了?”
裴宽看完之后大吃一惊,同时庆幸王忠嗣用兵如神,“幸亏晋国公当机立断,用兵神速,仅仅三天就平定了叛乱,将田神功的谋反给镇压了下去。”
随后,裴宽紧急召集了颜杲卿、李适之、皇甫惟明、韦陟等其余的六位内阁大臣,并特地把大理寺卿李亨召到了中书省议事厅,向他们宣布了田神功造反的消息。
众人闻讯俱都惊讶不已,本以为安史之乱平定在即,没想到田神功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谋反了,真是老寿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烦了……
诏书内容并没有提田神功谋反的具体原因,只说田神功在淮南用兵期间纵兵劫掠百姓,滥杀无辜,强抢民妇,罪不可赦,特调刑部尚书皇甫惟明、大理寺卿李亨接到圣旨之后即刻启程,务必于两日之内抵达洛阳,不得有误。
“忠王殿下,圣人催得紧,咱们收拾下行囊,即刻出发吧?”
皇甫惟明接了诏书之后,当即催促李亨动身启程。
“咱们一个时辰之后在通化门碰头。”
李亨也不敢耽误,立刻与皇甫惟明一起离开了皇城,各自回衙门挑选随从,另外还要回家收拾随行衣物。
看到李亨回家收拾衣物,张庭纳闷的问道:“夫君这是要出远门吗?”
李亨一边精心挑选自己这几天穿的衣衫,一边随口答道:“田神功谋反,陛下龙颜震怒,特地调我与皇甫惟明前往洛阳进行三司会审,限我们两日之内赶到。”
“这田神功刚刚谋反,怎么就被抓了?”
张庭闻言忍不住嗤笑一声,“没那个金刚钻,还要揽瓷器活,这不是自寻死路嘛!”
李亨道:“被王忠嗣打了个措手不及,造反三天就被抓了。这人可是陛下的嫡系,手握大权,竟然造反了,呵呵……陛下这用人也不行啊!”
片刻之后,李亨带着二十名侍卫、二十名仆从出了门,由他挑选的近百名大理寺胥吏早就在通化门等候多时。
而皇甫惟明也带了几乎差不多的人数在此与他碰面,随后两支队伍汇合成一路,出了城门,顺着驿道冒着严寒朝洛阳昼夜兼程。
李亨走后,张庭前思后想,决定帮太子李俨一个忙,于是以探望妹子张娴为借口,进了东宫出现在了丽正殿。
“侄儿拜见婶娘!”
李俨对张庭很是恭敬,亲自带着张娴、韦熏儿接待这位不速之客。
张庭开门见山的道:“太子啊,自从韦良昭、元载被贬官之后,东宫的势力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婶娘今天听到了一个好消息,特地来为你举荐一个人才,此人乃是我大唐前十名的实力派大将,你要是能把他的命救下来,他将来定然会死心塌地的替你卖命。”
李俨对于田神功造反的消息丝毫不知,听了张庭的话一脸不解:“不知道婶娘说的何人?既是我大唐的实力派大将,为何还要靠孤来救他?”
张庭当下把李亨回家说的那些话重复了一遍,“田神功谋反作乱,被晋国公王忠嗣抓了送至洛阳,陛下龙颜震怒,传诏调你三叔与皇甫惟明前往洛阳会审田神功一党。”
“田神功造反了,这可是一件大事啊!”
李俨一脸震惊,想了想又道,“这事恐怕不妥,田神功犯下的是谋反大罪,就凭孤怎么可能保得住他?”
张庭一脸大聪明的表情,侃侃而谈。
“太子啊,你这就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陛下如果想杀田神功,直接降旨处死就是,为何还要调你三叔与皇甫惟明从长安跑到洛阳审讯?
陛下这么做的目的何在?依我看是为了给田神功脱罪!
再者说了,田神功可是你父皇当年的天策府嫡系之一,投靠到父皇麾下的时间比仆固怀恩、王忠嗣他们还要早,属于最早的从龙之臣,你父皇肯定不忍心杀他。
你是太子,是大唐储君,你给你父皇休书一封替田神功求情,说不定陛下就借坡下驴饶了田神功。
田神功是大将,是手握兵权的实权人物,就算职位暂时被罢免了,但他的人脉还在,将来东山再起只是迟早的事情。
如果太子你能修书替他求情,田神功若是不死,将来必然会对你感恩戴德,为你效力,有他的加入,你的东宫必将如虎添翼!”
听完张庭的这套用人之道,李俨果然为之心动:“好好好,我就听婶娘的,马上给父皇修书,替田神功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