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人都觉得老道跟进士爷关系好,故意这么说讨进士爷开心的。
但是苗南拳几个不这么看,因为他们发现小安骨骼清奇,天赋非同一般,是个百年不遇的好苗子,所以,对于老道的话,他们深信不疑,再说了,别看老道整天嘻嘻嘻地,没个正行,问题老道是谁啊,不会轻易的下结论,丢不起那人。
小安四岁那年,来了个游方的僧人,看到小安后连呼不得了,告诉一旁的苗南拳说,这小子是八宫格的命,将来会称王拜相。
人的命格最多九宫格,那是帝王命,八宫格的命,就是王侯将相的命,一般人三四宫格,五宫格的命都算不错了,至少得是个县太爷了。
苗南拳把小安当成了自己的子侄,听了这游方僧人的话开心的不得了,当即给了对方一块龙洋,谁知那僧人摇头拒绝了,只求了一碗水喝,临走时还自言自语,活了好几十,第一次见到八宫格的人,而且还是个娃娃。
苗南拳把此事说于进士爷,进士爷这才知道,老道并不是忽悠他。
退一万步说,老道因为跟他关系好,拣好听的说,那个游方的僧人却是素未平生,苗南拳给的一块光绪的龙洋人家眼皮都没抬一下,这样的人断没有说假话的道理,那么,孙子的好命就是真的了,只不过,一肚子学问的进士爷可没被这个迷晕,该怎么教育孙子怎么教育孙子,在他看来,再好的命若不努力也是白搭。
“还有你算不出的?”
小安笑道,不由地想起老道说过的话。
瞎子一脸严肃,干瘪的眼睛却努力翻了翻,露出一截瘆人的惨白。
“你是八宫格的命,我道行浅,算不准。”
小安笑笑,八宫格的命,他小时候都知道,家里那些人经常说,他也是听听就罢了,因为不懂,什么命啊运啊的,哪懂那些啊,但是,他知道,八宫格的命应该不赖,因为说起这些的时候他们可都是一副不得了的表情,就好像八宫格的命很稀罕。
“那说说我表叔吧,我想知道怎么回事。”
瞎子一副努力回忆的样子,同时他的右手不停地掐着,像是在计算什么。
“应该是十天前,你表叔带来一个人,年轻人,那人不简单,有点外地口音,你表叔跟我打招呼的时候,那年轻人一句话都没说,城府深的很。”
“我表叔算过命么?”
瞎子摇摇头,很可惜的语气。
“你表叔不信。”
小安一笑,阎王是坚定的革命者,肯定不会相信这些,他心中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解放全中国受苦的人,至于算命,命哪能是算得准的,一切都充满变数。
“那人你认识不?”
说完这句,小安就后悔了,你跟一个瞎子说,认识不,那不是打脸么。
小安正要道歉,瞎子却摇摇头,很笃定地说道:“不认识,第一次见,凡是认识的,我都记得。”
“那之前我表叔的朋友你认识不?”
小安当然想从瞎子的口中了解更多的有关阎王同志的信息,然后才能有的放矢,在蛛丝马迹中寻找线索。
“你表叔有三个朋友,一男两女,其中一个女的对你表叔很好,说话慢声细语的,江浙口音,不过,七天前他们都没再来过,五天前你表叔死了,据说被人杀死的,啧啧,这么好的人,可惜了。”
瞎子说的小安都知道,表叔这个情报小组全部被杀,这也是农夫把他留下来的原因。
“那三个人里面有没有你说的那个年轻人?”
瞎子摇摇头,肯定地说道:“没有,之前那三个人来的时候那年轻人从来没来过,十天前,那小子是第一次来。”
“你的意思是说,那家伙是我表叔的新朋友?”
瞎子点点头,阎王干什么职业,他不清楚,因为阎王的身份经常变换,一会这,一会那,简直就像变戏法,但是瞎子知道,这人不简单,干的事也是大事,所以,瞎子从来不问,也从来不说。
老鞋匠问过两次,瞎子从未回应过,所以,老鞋匠也知道,不该问的不问,他一直相信瞎子天赋异禀,不是他一个寻常的修鞋匠所能比拟的,别看瞎子瞎,通着天呢。
“那五天前他来过吧?”
瞎子点点头:“来过,不过走的时候一个人,他走得很匆忙,给我的感觉就是有事,这小子虽然年纪不大,可沉稳的很,那天,我听得出,虽然他表现得跟平常一样,但我能感觉出来,他的步子比之前稍微有点快。”
瞎子的感知应该是准确的,因为看不见,耳朵才异常灵敏。
毋庸置疑,阎王同志那个新朋友嫌疑最大,可是,谁也没见过阎王同志的新朋友,地下工作,都是单线联系,更何况作为领导人的农夫又不在广州,找到阎王的新朋友,这事就离解开真相不远了。
问题去哪里找。
五天前来过,五天前,正是阎王牺牲的那天,要么,阎王是那人所害,要么,是那个人的同伙所害,总之,必须要找到那个人。
只是,小安有些奇怪,杀了阎王同志,为什么不能把现场处理一下呢,不处理的话,又是为什么呢,难道遇到什么意外了,或者是还有比杀死阎王更要紧的事,不然真的没法解释,这人杀完阎王同志后急匆匆的离去,竟然连现场也不掩盖一下。
这也说明,要么这人真没时间,要么这人并不惧怕阎王的死,除此之外,小安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小安告别了瞎子,一个人去了阎王同志的出租屋。
出租屋里,一切照旧,就像屋主去买菜了一样。为了掩饰阎王的身份,善后的同志把整个屋子清理了一番,但是,却把阎王同志被害后的照片拍了下来,农夫给了小安一张。
阎王脸朝下伏在血泊中,后脑勺那里一片血迹。显然,敌人出其不意击中了阎王同志的后脑勺。
能把后脑勺交给这人,这人应该在阎王同志的心中不低,至少是好朋友,否则,凭阎王同志的身手不至于被人偷袭。
小安掏出照片,凝视着照片中的阎王同志,然后,拿着照片围着这三间屋子转了一圈,最后,小安在阎王同志牺牲的这间屋子站定了。
小安想象不出阎王牺牲前的情景,但是有一点他敢肯定,杀害阎王的凶手一定早有预谋,而且不得不动手。
这屋子很简朴,除了一张床,一张书桌一把椅子,最显眼的应该就是这排书架了。简易的书架,阎王同志看的书还在,小安随手翻了翻,判断出这书应该多数是房东所留,因为以那种线装书居多,依照阎王同志的工作性质,他肯定没有那么多时间阅读。
小安对着照片,又仔细勘查了一下,最后他得出一个结论,阎王同志被害的时候应该是正低头翻书,然后被人突下杀手,用钝器击打了后脑勺,导致他一头栽倒在地。
小安纳闷的是,明知道抓住情报小组就是大功一件,为什么不把阎王同志抓了,而采取这种不寻常的法子。
这里面一定藏着什么阴谋,或者藏着一个秘密。
此前,阎王的身份是码头上的一个工头,小安决定去码头碰碰运气,说不定能从那里获得不一般的消息。人过留名,雁过留声,阎王不是一般人,想必认识他的人不少。
“浓眉大眼,相貌不凡,我这有照片,你看看认识不?”
小安只说阎王是他一个亲戚,找他有点事。
巧得很,大牯牛竟然认识阎王,但是,大牯牛并不知道阎王已经不在了。
阎王是工头,却经常不在码头出现,只在干完活结账的时候到码头转一圈,所以,大牯牛他们都觉得阎王这个工头当得惬意,不干活,还有钱赚,这简直就是天了,美不得了。
小安问大牯牛知道不知道阎王身边有一个年轻的朋友,新认识的。大牯牛想了一会,摇摇头,他见过的阎王人很好,对他们也照顾,但是阎王的家在哪里他们一概不知,至于阎王的朋友,他们更是一无所知,因为阎王对所有人都很好,当然,也没见他有特别的朋友。
好像码头上,所有人都是他的朋友。
从大牯牛那里没得到他要的信息,小安并不着急,要是那么好找,农夫也不会求助他了,小安有一个预感,他面对的敌人是个很强大的对手,不然,凭阎王的本事,一定不会出事。
阎王是农夫手下的王牌,可是,就是这样的王牌,竟然也大意失荆州,败在这个不知道的对手手下。
据农夫所知,阎王的交友很广泛,三教九流,奇门八卦,什么人都接触,广州城到处是朋友,阎王不光一个身份,码头工头只是他众多身份中的一个。
小安又回到阎王生前住过的宅子。
坐在阎王生前常坐的椅子上,小安陷入了沉思,阎王临死前画的这个圆圈到底是什么意思,那是他临死之前的示警还是无意识的挣扎的结果,小安要弄清,小安倾向于这是阎王同志的示警,或者是一个提示。
拿着阎王牺牲的照片,小安站到书架前,小安猜测,阎王牺牲前正在找一件东西,而他要找的东西就在书里,不然被偷袭之下,他不会是这个姿势。
敌人这一下没能让阎王当场毙命,意念支撑下的阎王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想把杀手的信息告诉组织,或者要把重要的情报告诉组织,可惜的是,杀手没给他机会。
小安拿着照片蹲下,脑子里不停地转动着,这一个圆圈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哪怕是杀人者的姓名,但是这个圆圈也太宽泛了,小安分析,觉得阎王临死前画下的这一个圆圈并不是姓氏,很可能是一个圆形的物件。
一念至此,小安开始打量屋内圆形的物件,这一打量可不咋地,圆形的物件还真的不少,最后,小安把目光焦聚到窗台上的圆形的镜子上。
阎王是男人,男人用镜子的很少,但是,为了化妆用,备一个镜子再正常不过。
小安拿起窗台上的镜子,镜子平淡无奇,前后什么都没有,但是,小安知道,这镜子也被人检查过,因为放镜子的地方明显跟之前不一样,之前放镜子的印痕还在,显然,这人的行为很仓促。
那么只有一个解释,这镜子对阎王很重要,或者说他对放镜子的地方很在乎。阎王作为一个情报小组的负责人,怎么会对一面镜子这么在乎,小安觉得这里有乾坤。
小安反复观察了几遍镜子,丝毫没看出有什么出奇之处,失望之余,小安把镜子放回原处,之前的原处,而不是几天前的原处。
镜子没问题,小安继续找圆形的物件,可是,当他无意间往书架上扫视一眼的时候,突然明白了。
镜子照在了书架上的一个摆件上,确切地说那是一块石头,石头造型奇特,像一个站立的人。小安顺着人手指示的方向看去,那是挂在墙上的一顶帽子。
帽子也是圆形。
小安摘下帽子,仔细摸了几遍,最后在帽檐处察觉一丝不寻常。
小安暗喜,正要撕开帽檐,突然,胡同口传来一阵脚步声,脚步声很凌乱,显然事情不寻常。
小安的耳目异于常人,竟然听出了瞎子的示警声。
“大爷,要不要算一卦。”
小安来不及细想,把帽子掖到怀里就冲出了屋子,然后一个健步就上了墙头。
小安还没跳下墙头,冲进来一伙持枪的士兵,足有七八个之多,看到墙头上的小安举枪就射,根本没有丝毫的犹豫,显然,得了命令,格杀勿论。
小安来不及细想,跳下墙头就跑,等那伙士兵翻过墙头时,哪里还有小安的影子。
这帮士兵甚至连人影都没看清,甚至有人觉得是不是冲在前头的士兵眼花了,因为他压根就没看清墙上的是人还是野猫。
小安上了大街,好巧不巧,来了一辆电车,小安上了电车,才把那顶帽子拿出来,撕开帽檐,里面竟然是一张戏票。
不,确切地说是三分之一张戏票。
确实就是三分之一张戏票,一张撕了三分之二的戏票。
戏票很寻常,只在下边一个数字2。2后边是几,小安猜不出,是不是戏票的系列号码小安也不知道,但是显然不是座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