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御书房退出,俱文珍脸色阴沉。
“好个杜秋娘……好个刘绰……咱们走着瞧!”
他眼中寒光闪烁:杜秋娘为何要帮着刘绰说话?这两个人之间究竟有什么渊源?
等在外头的中年内官,小跑上前,“大将军,那丹心客不是兰台书肆的画师,不过顾九娘子说了,会转告丹心客,就是要等上些时日。”
俱文珍冷哼一声:“小小画师,架子倒够大的!”
中年内官讨好道:“大将军,奴婢还打听到一个消息,明慧郡主或许能找到这丹心客!”
“当真?”俱文珍目光逼人,“难怪他会给刘绰的文章作画!”
中年内官隐去杜月娇不提,“奴婢查问过了,当日韦家满月宴,明慧郡主送过顾九娘子两幅画,跟丹心客的画风极为相似。
也是在那之后,这丹心客的画作才出现在兰台书肆。若想早日寻到那丹心客的下落,或许找明慧郡主更快些!”
“不急!”俱文珍立时打断他,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再让刘绰在皇帝面前得脸,“等兰台书肆的消息就好。”
中年内官不解:“这是为何?”
俱文珍避而不答道:“等找到了人,叫那画师在宫中多住几日。宫里想找他作画的娘娘可不少,圣人一高兴,说不得就把他留在宫中了。”
栖云居里,传出顾若兰清亮兴奋的声音:“什么?绰姐姐,你……你真答应啦?”
刘绰正俯身在一张极大的画纸上勾勒着草图。
李吉甫的生辰要到了,除了生日蛋糕外,她还想送副画给他。
毕竟荣升宰相,值得留念。
闻言,她搁下炭笔,拿起旁边一块软布擦了擦手,眼中闪烁着难以抑制的好奇与光芒:“你不是说,圣人召我入宫是要给杜秋娘作画?我自然要去!”
“杜秋娘又如何?”顾若兰不以为意,“……你不怕身份曝光之后,上门求画的人烦不胜烦?”
“杜秋娘……那可是杜秋娘啊!若兰,旁人不明白,你还不明白吗?
能亲眼见到这位传奇女子,能为她画像,这是何等难得的机缘?何况,我就是丹心客的事早晚会被发现的。”
顾若兰点头:“这倒是,阿弥满月那天,看见我祖父画像的贵妇有好几个呢。等李相爷寿辰那天把这幅画挂出去,的确瞒不住了。”
很快,丹心客即将入宫作画的消息,就传遍了大明宫。
杜秋娘所在的宫苑,前来道贺、打探消息的嫔妃络绎不绝。
“妹妹真是好福气,能得陛下如此恩宠,入宫才多久就封了妃位,连那位神秘的丹心客都请动了!”
“是呀,听说那画技鬼神皆惊,画出来的人跟活了一般!”
“妹妹这般天姿国色,到时候画完了,可得让咱们也开开眼!”
杜秋娘面上带着得体的浅笑,一一应付,心中却远不如表面平静。
那日之后,她便成了杜妃,一下子越过了许多宫中的老人。
她出身微贱,骤得恩宠,本就身处风口浪尖。
如今皇帝此举,虽说是贺她及笄之礼的礼物,无疑也将她推到了更危险的位置。
郭贵妃那里却是什么动静都没有。
“丹心客?就是那个画活了崔善贞和成辅端的?”正在烹茶的郭贵妃抬起头。
回话的女史道:“正是!如今各宫都在往秋妃那里献殷勤,想要在丹心客离宫前,请到他。只是......这位画师十分神秘,没人知道他喜好什么。是爱金银珠宝,还是古玩字画......”
没等郭贵妃开口,她身边贴身伺候的嬷嬷已愤然道:“咱们贵妃何等身份?岂能像那些贱人般巴结一个乐伎?”
女史将头重重磕到地上,“贵妃娘娘恕罪,是奴婢失言了!”
郭贵妃挥了挥手,“无妨!她尚未有子嗣就被封妃,足见陛下有多喜欢!过几日是她的及笄之礼,陛下这是想博美人一笑呢!”
她看了看跪在面前的女史,吩咐:“去库房挑几样礼物,等纪美人送了,你再送去。若她不送,咱们也不送!”
那女史忙回道:“遵命!”
看着女史离去的背影,嬷嬷道:“贵妃娘娘不生气?”
“生气?”郭贵妃笑了,“等她有了孩子再说吧!现如今,本宫的心头大患还是那对母子!不过一个小丫头片子,宫里想她死的人多了,何须本宫出手?”
“娘娘是说?”嬷嬷立时心领神会,“那贱人的儿子都已经封王了,位分却还不如一个刚入宫的乐伎,早就成了宫里的笑话。若是她气不过动手,倒是省了咱们的麻烦!”
纪美人寝宫,几个女史刚捧着贺礼出门。
“娘娘在圣人身边多年,邓王殿下又是圣人的长子。娘娘何必搭理她?”正在给纪美人梳头的女史愤愤道。
纪美人面上波澜不显,“我不过是个年老色衰的女人,帮不上宁儿什么忙,就别给他添乱了。
英雄不问出处,既然圣人喜欢她,就要给她这个面子。大家都送,咱们跟着一起送,总不会出错。”
“那乐伎尚未生育就已是妃位,将来若是诞下皇子还了得?娘娘还需未雨绸缪啊!”梳头的女史满脸愤懑道。
伺候在旁的嬷嬷厉声道:“闭嘴,圣人心中自有权衡,咱们只需安分守己。再这么口无遮拦,拖下去打死!”
“嬷嬷何必动怒?”纪美人放下书,缓缓道:“那你说,该当如何?”
那女史脸现喜色,“娘娘,圣人对邓王殿下极为看重。若是殿下开口,圣人定会让丹心客也为娘娘画上一幅......”
“不错,难怪尚宫局将你送到我这来。头梳得好,脑子也聪明,你先下去吧!”纪美人
梳头的女史得意地看了老嬷嬷一眼,“奴婢告退!”
人走后,纪美人面色立时沉了下来,冷冷道:“查查她!若真跟郭贵妃那里有瓜葛,杀了便是!”
“老奴知道了!”
待那嬷嬷一脸郑重的出去了,纪美人唇边才缓缓漾起笑意,“妃位如何?贵妃又如何?陛下并无封后之意,等我儿成了皇帝,本宫就是太后!”
李纯如今日日宿在杜秋娘处,一进门见地上堆满了礼物,又见杜秋娘秀眉微蹙,笑着牵起她的手:“爱妃怎么了?收到这么多礼物还不开心?喜欢什么,只管跟朕提!”
杜秋娘柔声道:“喜欢的,诸位姐姐送的,秋娘都很喜欢。切身有一事,想求圣人应允。”
“说来听听!”李纯痛快道,“不过,爱妃若是再将朕往别的女人那里推,就不要说了。”
他顿了顿,双眼灼热地看着杜秋娘,“朕会生气的!”
“陛下!”杜秋娘娇羞一笑,“秋娘是觉得,既然请了如此厉害的画师入宫,只给秋娘一人画像岂不浪费?”
“朕的秋妃如此貌美,哪里浪费了?”李纯在女人脸上亲了一口。
杜秋娘接着道:“陛下,忠臣义士,当流芳百世,奸佞叛贼,需遗臭万年!何不让那丹心客先给入京的几位浙西功臣绘制‘功臣图’,再给妾身绘制及笄的画像?”
“朕的秋妃真是聪慧!”李纯抱着她大笑起来,“将这功臣图刊行天下,传于各州各县,既能让天下人都看看,何为忠,何为奸!又能让那些心怀异志的武将知道,朝廷有的是忠贞之士,朕,绝不会姑息任何叛逆!”
一时间,宫中暗流涌动,无数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位即将入宫的“丹心客”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