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嬷嬷代青鸾向外送太子玉曦时,知这位太子待青家人的亲厚仗义,便也趁势进言,“殿下今日也见了静姝公主情形,只她这般大病未愈实实不宜侍奉御驾!奴婢等卑弱之躯,谏劝之说难达上听!太子厚义,当为静姝公主进言陛下,为她求两日清静,也好踏踏实实养养身子!”
玉曦点头再次诺言,“你们放心。我定会向父皇进言。父皇也必有怜恤。只是这里劳嬷嬷费心!”
待送走了太子玉曦,青鸾便再也无力支撑,整个人瘫倒在地。侍立在旁的两位婢女见此情形,皆快步上前合力将人扶起,正欲扶回床榻,青鸾却是凭着最后一点力气拼命摇头,抵死不肯移动脚步,切切央告,“就许我在这案子上趴一会吧……只怕躺下去……便再也起不来了……”
婢女拗不过,只好将人又依着朱漆大案安置了,有个婢女拾了床上狐裘披在她身,小心又问,“贵人要不喝点热茶?暖暖身子也是好的!奴婢摸着贵人手腕倒似冰雕的一般,冷得怕人!”另一个婢女连忙紧使眼色,示意她不要多嘴多舌。正这时,胡嬷嬷自外面回来,瞧了瞧伏在案上的青鸾,也是同样说辞,“青姑娘合该努力加餐饭!这腹中无食,又何来气力!刚好有这太子殿下送的点心,姑娘尝上几口。我去为姑娘备些热茶,既能裹腹又可暖身!”
青鸾也知是这个道理,五谷为养,精神振作一分是一分,气力存上一点是一点,于是又勉力吃了两块点心,喝了两盏热茶,还想竭力再进,可是已觉胃海翻腾,五脏塞满,便只好作罢。
胡嬷嬷见青鸾又有几分昏昏欲睡,想着此间距黄昏总还有一个多时辰,在御驾莅临之前许她睡上片时也好存些气力应对,便问说,“姑娘或是往床上去歇息片时?”
青鸾拼力摇头,视床榻之地为雷池,不肯再近半分。胡嬷嬷知她忧惧,也不强求,只再叮嘱,“那姑娘在这案上歇着也好,只是御驾来时,务必要往正堂去迎驾行礼才是!”
青鸾重重点头,喃喃道了声,“嬷嬷务必来唤我……”便歪了歪头,昏昏睡去。
太子玉曦自篱花院去,并未回东宫,而是一路拖延停在了距篱花院不远处的廊道里,左右徘徊着,一下使宫人去莲池里采几支枯荷残蓬,一下又令宫人往花圃内折几株晚桂秋菊,他自己则佯装摆弄石子、逗弄鸟雀,如此各样耽搁,终于候到勋帝的仪驾自廊道另一端缓缓行来。
玉曦远远望见忙正了正冠服,又在心底措了几遍拟就的言辞,便迎着勋帝快步奔去。
勋帝心有忧思,起初不觉,待玉曦奔至近前才醒觉这小小身影原是多日未见的太子,不觉面浮笑意。对于膝下这唯一的皇子,他虽素日里严苛功课,然偶然看在眼里总还是心存欢喜。
玉曦上前端正行礼,被勋帝唤起,问说,“曦儿如何在此?”问过再看周围景致,才知自己不知不觉间又踱来了篱花院,按说这盘棋已近收官,只待请君入瓮,那女子已无甚用处……
勋帝正思量间,却听太子答说,“儿臣来瞧静姝公主。现下正要回去温书,未想又遇见父皇。儿臣有许多天未见父皇,父皇为朝政忙碌,多有辛劳,儿臣请问父皇安康,盼父皇保重身体!”
勋帝笑笑,俯身轻抚太子肩头,“太子仁孝有德,实为大昱之幸!朕诸事安若,曦儿勿忧。只是以后,还是少往后宫行走,只须去你母后宫里行礼问安即可,旁处就不要再徒劳精神了。”
玉曦愣了下神,大约未想到会得此禁令,“可是……静姝公主不是已经做了父皇的妃嫔吗?那论礼儿臣也该称她一声母妃,儿子探望母妃岂非也是仁孝,是应尽之礼,父皇又如何不准?”
勋帝不由蹙眉,妃嫔?母妃?此样字眼属实令他难堪!她也配!勋帝阴沉了面色,再次叮嘱太子,“那越地女子尚未受封,与你论不上母子!你休要胡乱攀扯!此地以后不许再来!”
玉曦仍要追问,“那父皇打算几时册封静姝公主?她可是武安大将军的亲妹,是将门嫡女……”
“是谁教你说这些话?”勋帝冷颜斥问,“可是那越地女子以言辞蛊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