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尽,通往史宾赛古堡的马车就碾过了缀着露珠的青草。厉威廉握着舒雅的手,指腹轻轻蹭过她因紧张而泛白的指尖——昨夜他特意用森林里的月光草编织了手环,此刻戴在舒雅腕间,正泛着淡淡的银辉,像是在悄悄安抚她的不安。
“别怕,”厉威廉的声音裹着暖意,“我的母亲只是习惯了用规矩丈量世界,但她的心,和绿光森林的橡树一样柔软。”
可当雕花大门在眼前敞开,伯爵夫人端坐在天鹅绒沙发上,目光扫过舒雅裙摆上沾着的草屑时,那份“柔软”并未显露半分。她指尖捏着银质茶杯,杯沿碰撞的声响像细碎的冰:“史宾赛的女主人,要懂得在晨露未曦时修剪玫瑰,要能背出百年前的家族训诫,更要记住——森林里的野草,不该出现在古堡的地毯上。”
舒雅攥紧了腕间的月光草手环,银辉暗了暗,却还是抬起头:“夫人,绿光森林的草不会弄脏地毯,它们会在雨后开出小蓝花;就像我不懂贵族的礼仪,却知道怎么用野蜂蜜给孩子们做蛋糕,知道怎么听橡树讲百年前的故事。”
伯爵夫人的眉头蹙了蹙,却没再反驳。直到晚餐时,侍女端上烤鸡,舒雅下意识地将鸡腿切下来,放进厉威廉碗里——这是她在森林里养成的习惯,总把最香的部分留给在意的人。伯爵夫人看着这一幕,忽然放下刀叉,竟亲自给舒雅添了一勺蘑菇汤:“史宾赛的规矩里,漏了一条——懂得珍惜的人,才配拥有温暖。”碗底,不知何时多了一颗泛着柔光的宝石,正是月光草的伴生石。
而此刻的绿光森林里,欧文正坐在他常弹的木琴旁,琴键上落了层薄灰。昨夜赞助他举办音乐会的商人突然撤资,理由是“不愿和‘厉威廉的人’扯上关系”;更让他心口发闷的是,清晨他去舒雅的小屋,只看到窗台上放着的、他之前送给她的陶笛,旁边压着一张纸条,上面画着小小的笑脸,却没写一句话。他指尖拂过陶笛,忽然听到森林深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是舒颜,正骑着马往山下跑,身后还跟着一辆黑色的货车。
货车里,舒颜正和时宇扭打在一起。时宇手里攥着一瓶奇怪的药水,瓶身泛着诡异的紫光:“只要你跟我走,我就把‘换魂草’的秘密告诉你——到时候,厉威廉眼里只会有你,史宾赛的一切都是你的!”
舒颜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树木,忽然想起小时候舒雅总把唯一的糖果让给她,想起绿光森林的萤火虫曾围着她们俩打转。她猛地推开时宇,拉开车门:“我不要换魂草,也不要抢别人的东西!就算死,我也要留在属于我的森林里!”话音未落,她便纵身跳了下去,还好落在了厚厚的落叶堆上,只是脚踝传来一阵刺痛。时宇骂了句,却没停车,反而加快速度,朝着绿光森林深处驶去——他记得,今天是舒雅的生日,孩子们肯定在为她准备派对。
与此同时,厉威廉正在史宾赛的书房里核对记者会的流程。明天,他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舒雅是他的未婚妻,还要公布尚董事挪用森林基金的证据。可尚董事突然闯进来,手里捏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舒雅小时候和欧文的合影,背后竟写着“厉威廉的未婚妻,曾是欧文的青梅”。
“别开记者会,”尚董事的声音带着威胁,“否则我就让所有人知道,你的‘真爱’,心里装着别人。”厉威廉的拳头攥得发紧,正要反驳,口袋里的月光草手环突然发烫——这是他和舒雅的约定,一旦一方遇到危险,手环就会发出警示。
他心头一紧,猛地推开窗户,朝着绿光森林的方向跑去。而此刻的森林空地上,孩子们正围着蛋糕唱歌,舒雅闭着眼睛许愿,烛火映着她的笑脸。可突然,黑色货车冲了过来,时宇跳下车,一把抓住舒雅的手腕:“厉威廉让我不好过,我就毁了他最在意的人!”
舒雅挣扎着,腕间的月光草手环突然爆发出刺眼的银辉,将时宇逼退了一步。她看着远处跑来的、熟悉的身影,忽然笑了——厉威廉的外套被风吹得扬起,手里还攥着那颗从伯爵夫人那里得到的宝石,正朝着她的方向,拼命奔跑。
奇幻森林的夜雾浓得化不开,厉威廉攥着舒雅的手往古堡跑。他的掌心全是汗,可还是把昨晚用星芒草编的手环往她腕子上系紧了——草叶上还沾着晨露,在月光下泛着淡蓝色的光,像撒了把碎星星。
“别怕,”他声音有点哑,“我妈就是规矩多,心软得很。她要是真不喜欢你……”话没说完,古堡的雕花大门已经“吱呀”一声开了。
伯爵夫人坐在大厅的红丝绒沙发上,指甲敲着银茶杯。舒雅裙摆沾着两根草屑,她扫了一眼,杯子重重一放:“史宾赛的女主人,得会修玫瑰、背家训,森林里的野草,别带进地毯。”
舒雅低头看手环,蓝光暗了暗,可她抬头时眼睛亮得很:“夫人,森林的草不会脏地毯。它们早上会开小蓝花,我虽然不懂规矩,但会给孩子们烤蜂蜜蛋糕,能听老橡树讲故事。”
伯爵夫人没说话。直到晚餐,舒雅把烤鸡的鸡腿夹给厉威廉。伯爵夫人盯着看了会儿,突然起身给她盛汤:“我们家规矩少了一条——会疼人的人,才配暖被窝。”汤碗底下,躺着颗星星形状的蓝石头,是星芒草的伴生石“星泪”。
另一边,欧文坐在森林里的木琴前发呆。琴键上落了层银粉,昨天赞助他音乐会的商人跑了,说“不想和厉威廉的人搅和”。更糟的是,舒雅的小木屋窗户开着,窗台上搁着他送的陶笛,压着张纸条,画着个笑脸,没字。他正摸陶笛呢,听见马蹄声——是舒颜骑马往下跑,后面跟着辆黑货车。
货车里,时宇举着瓶紫药水冲舒颜笑:“跟我走,告诉厉威廉换魂草的秘密,史宾赛都是你的!”舒颜想起小时候舒雅总把糖让给她,想起森林萤火虫绕她们飞,猛地推开车门跳下去。落叶堆软,她摔得脚踝疼,可她喊:“我不要抢别人的!死也要死在森林里!”
厉威廉在书房核记者会流程,明天要宣布和舒雅订婚,还要揭发尚董事挪森林基金的证据。尚董事突然踹门进来,甩了张照片:“你未婚妻和欧文青梅竹马!”照片里舒雅和欧文站在森林里,背后写着“厉威廉的未婚妻,曾是欧文的青梅”。
“别开记者会,”尚董事冷笑,“不然我让所有人知道,你爱的女人心里有人。”厉威廉拳头攥得咔咔响,兜里的星芒草手环突然发烫——他和舒雅说好了,要是有危险,手环就发烫。
他推开窗户往森林跑。月光下,黑货车正冲过来,时宇抓着舒雅手腕:“厉威廉让你不痛快,我毁了他宝贝!”舒雅挣扎,手环“唰”地亮了,蓝光裹住时宇的手,他疼得甩手。舒雅看见厉威廉跑过来,外套被风吹得鼓起来,手里攥着伯爵夫人给的“星泪”。
“放开她!”厉威廉扑过来,把舒雅护在身后。时宇盯着他手里的宝石,突然踢货车轮胎旁的布袋——几枚银戒滚出来,是尚董事用挪的基金买的假首饰,沾着泥。
“这些够买通全城说你未婚妻贪财!”时宇吼。舒雅低头看手环碎片,蓝光顺着碎片爬上货车轮胎、时宇的手背,连那瓶紫药水都冒黑烟。“这是我妈给的星泪,”舒雅说,“森林的生灵都护着真心。”
欧文抱着木琴从林子里冲出来,琴盒摔了,琴弦在月光下闪。舒颜瘸着脚跑过来,举着松脂火把:“时宇哥!那药水是尚董事害小鹿的迷药!我亲眼见的!”
厉威廉把舒雅护得更紧,摸她脸上的灰:“我当然知道你。你总给我热牛奶烫到手,把家训编成歌,昨晚在我窗外放了一整夜萤火虫。”
孩子们举着野花从林子里跑出来——野菊、勿忘我、薰衣草,像撒了把彩虹。伯爵夫人从树后走出来,捧着水晶匣,里面躺着半块“星泪”,和舒雅手里的那半块碰在一起,蓝光更亮了。
“史宾赛的女主人,”伯爵夫人给舒雅理裙角,“会疼人,比什么都金贵。”她又看时宇,“明天我找医生看你吃的药,森林的泉水或许能治好你。”
厉威廉摸舒雅被荆棘划破的裙角,看见自己外套里衬——是她绣的蛋糕,针脚歪歪扭扭,却暖乎乎的。远处传来欧文的木琴声,是孩子们刚唱的生日歌。
舒雅抬头看他,月光落进他眼睛里。她踮脚亲他干裂的嘴唇:“威廉,我不后悔留在这儿。这儿有孩子笑,有欧文的琴,有舒颜的勇敢,还有你。”
厉威廉抱紧她,心跳声和风声、琴声、孩子们的歌混在一起。星芒草手环慢慢暗了,像颗困了的星子,可它知道,下次有人需要,它还会亮起来。奇幻森林的故事,才刚开始呢。
厉威廉和舒雅在黑货车前对峙时,远处突然腾起一片幽蓝的光雾。光雾里走出三个身影——他们有着半透明的身躯,发梢泛着极光的颜色,像是把银河揉碎了织进发丝里。最前面的是个少女,穿着用蛛丝和月光织成的裙裾,发间别着朵会发光的冰花;她身后跟着两个少年,一个抱着竖琴,琴弦上跳动着星子;另一个提着灯笼,灯芯是团永远不会熄灭的极光。
“是极光精灵。”舒颜捂着肿起的脚踝小声说。她小时候跟着采药的奶奶进过森林深处,见过精灵们在月光下跳舞,“奶奶说,他们是森林的命脉,管着极光、风,还有……所有生灵的心跳。”
为首的精灵少女抬眼看向厉威廉腕间的星芒草手环,又望向舒雅掌心的“星泪”宝石——那是伯爵夫人给的,此刻正和手环的蓝光遥相呼应。“你们在保护森林的火种。”她的声音像风吹过冰棱,清冽却温暖,“但黑暗的种子已经渗进土壤了。”
“什么黑暗种子?”厉威廉护着舒雅后退半步,余光瞥见货车里的时宇正举着药瓶,瓶身的紫光越来越盛。
精灵少女指尖轻点,一团极光飘向货车。药瓶在极光里炸开,冒出的黑烟瞬间被净化成白色雾气。“尚董事的药,掺了死魂草的汁。”她转向舒雅,“你闻闻看——”
舒雅深吸一口气,鼻尖突然窜过一股甜腻的腥气,像腐烂的花。“这是……”
“死魂草会吸食活物的生气。”另一个精灵少年拨动竖琴,琴弦震颤出嗡嗡的声响,“尚董事用它在森林里挖矿,破坏了地脉。森林的生灵开始生病,连老橡树都咳了半个月。”他指向森林深处,“你种的蓝风信子,就是被地脉震动震坏的。”
舒颜猛地站起来,脚踝的疼忘了:“我昨天看见小鹿咳血!我还以为是感冒……”
“不止是动物。”精灵少女抬手,极光在她掌心聚成一朵花,“人类的贪心会污染土地,土地的痛苦会传给所有依赖它的生命。”她的目光扫过厉威廉和舒雅,“但你们的‘星泪’和星芒草手环,是森林的馈赠。它们能引动极光的力量,修复地脉。”
“可我们怎么修?”舒雅攥紧宝石,“我只会烤蛋糕、听树说话……”
“用心。”精灵少女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你给孩子们烤的蛋糕里有蜂蜜的甜,给老橡树讲的故事里有岁月的暖,这些心意比任何魔法都珍贵。”她又看向厉威廉,“你外套里衬的蛋糕绣样,是你想着她饿肚子时的心疼;你为记者会熬红的眼睛,是想给她一个安稳的未来——这些,都是修复地脉的钥匙。”
货车里传来时宇的尖叫。他举着药瓶的手开始溃烂,紫黑的液体顺着血管往上爬:“不可能!你们这些怪物……”
“不是怪物。”精灵少年放下竖琴,琴弦上的星子簌簌落在地上,化作点点荧光,“是人类自己变成了怪物。”他转向厉威廉,“去老橡树下。它咳出的种子,能帮你们。”
厉威廉拉着舒雅往森林深处跑。极光精灵们跟在身后,他们的光雾扫过之处,被时宇的车辙压坏的蕨类重新挺直了茎秆,被黑烟熏黄的野花慢慢绽开了花瓣。
老橡树立在前方,树干上有一道深深的裂痕,裂缝里正渗出淡绿色的汁液。舒雅伸手触碰,汁液立刻缠上她的指尖,像活物般钻进她的掌心。她眼前浮现出一片画面:十年前她迷路哭鼻子,是老橡树用树枝给她指了路;三年前她救了受伤的小狐狸,是老橡树让松鼠送来了草药;昨天她给孩子们讲睡前故事,是老橡树用叶子沙沙响当伴奏……
“原来它都知道。”她轻声说。
厉威廉蹲下身,捡起裂缝里滚出的一颗种子。种子裹着层绒毛,摸起来像婴儿的皮肤。“要怎么用?”
“把它种在森林的中心。”精灵少女不知何时站在他们身边,“用你们的血浇灌,再用‘星泪’和星芒草唤醒它。”她指尖划过舒雅的手环,“星芒草是森林的呼吸,‘星泪’是森林的眼泪,你们的血是森林的心跳——三者合一,地脉就能重生。”
“疼吗?”舒雅捏着种子,抬头问厉威廉。
“不疼。”厉威廉握住她的手,用自己的指尖轻轻划破她的掌心,又划破自己的,“我们的心跳,本来就是同一节奏的。”
血滴落在种子上,种子瞬间绽开成蓝色的光团。极光精灵们同时举起灯笼,极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裹住光团。光团越变越大,最终化作一棵小树苗,稳稳地扎根在老橡树的裂痕旁。
小树苗抽出新芽的瞬间,森林里所有的生灵都发出了欢呼——溪流重新变得清澈,鸟儿的歌声比以往更清亮,连被时宇吓跑的小鹿都从树后探出脑袋,蹭了蹭舒雅的裙角。
货车里的时宇突然瘫倒在地。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像被抽干了水分的老树皮。“我……我不想这样的……”他喃喃着,“是尚董事说……只要我帮他,就能得到史宾赛的钱……”
“贪心的人,会被自己种下的恶果吞噬。”精灵少女的声音里带着叹息,“但他罪不至死。”她指尖轻点,一团极光裹住时宇,他的伤口开始愈合,只是眼神变得空洞,“我们会把他送去森林的疗愈之泉,洗掉他心里的贪念。”
伯爵夫人不知何时从树后走出,手里捧着那半块“星泪”。“原来这就是森林的守护者。”她看向精灵们,目光里带着敬意,“史宾赛家族的祖训里说,‘真正的贵族,要守护脚下的土地’。我想,我终于懂了。”
厉威廉把舒雅抱进怀里。远处的山巅上,极光开始翻涌,像一条流动的银河。精灵们站在光里,向他们点头致意。舒雅摸着腕间的手环,轻声说:“原来森林的生灵,从来都没离开过我们。”
“它们一直都在。”厉威廉低头吻她的发顶,“就像我从来都没离开过你。”
夜风里飘来烤蛋糕的甜香——是欧文抱着木琴,带着孩子们来庆祝了。舒颜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手里举着那只旧陶笛,笛孔里飘出不成调却快乐的旋律。
奇幻森林的极光,此刻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因为它知道,有这样一群人,会用真心,永远守护着这片土地。
厉威廉和舒雅在黑货车前对峙时,远处腾起的幽蓝光雾里,精灵少女的发梢掠过厉威廉的手背。他没注意,但舒雅眼尖——他的腕间星芒草手环突然泛起更亮的蓝光,像被什么牵引着,轻轻颤了颤。
“那是……”舒雅刚要开口,精灵少女已开口:“你们身上的气息,我认得。”她的目光扫过厉威廉颈间那条银链——是他昨夜刚收到的,用月光草编的,和舒雅的手环是一对。
厉威廉摸了摸银链,茫然摇头。但舒雅的心跳漏了一拍——三天前深夜,她在森林里采星芒草,遇到过一个穿灰斗篷的老人。老人摸了摸她的头,说:“等你遇到腕间有星芒的人,就把这半块‘星泪’给他。”当时她没敢信,直到伯爵夫人把宝石塞进她手心。
“老橡树的汁液。”精灵少年把树干上的裂痕指给他们看,“这不是第一次裂开了。”他的琴弦突然绷紧,发出刺耳的嗡鸣,“二十年前,这里也裂过一次。当时有个穿银链的年轻人,用星芒草和‘星泪’救过森林。”
厉威廉的呼吸顿住。他的银链是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说“是你父亲的遗物”。而他从未听父亲提起过什么星芒草。
“那年轻人后来呢?”舒雅追问。
精灵少女的目光突然变得悠远:“他成了史宾赛家族的女婿。”
舒雅猛地转头看厉威廉。他的耳尖慢慢红了——他确实听母亲说过,父亲娶母亲那天,森林的极光罕见地连夜不熄。但母亲总说“那只是巧合”,因为父亲是“最不信这些的务实派”。
货车里传来时宇的惨叫。他的手背爬满紫黑的纹路,像被什么东西啃噬着。“不是尚董事……”他突然扭曲地笑起来,“是……是‘那位大人’说,只要我帮他拿到星泪,就让我看见我娘……”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瞳孔里映出一团黑雾,“她……她在等我……”
“是‘蚀魂者’。”精灵少女的指尖凝出冰花,“专啃食贪心人的执念,用他们的灵魂喂养自己。尚董事的药里掺了蚀魂者的粉末,他以为能控制药性,其实是把自己变成了养料。”她转向厉威廉,“你们的血能修复地脉,但也会唤醒蚀魂者——它被封在森林最深处的暗河里,靠吞噬生灵的贪念存活。”
欧文抱着木琴跑过来时,琴盒里掉出张泛黄的纸。舒雅捡起来,是首童谣,字迹歪歪扭扭,像是孩子的笔迹:“星芒落,星泪醒,银链响,森林生;蚀魂醒,天地暗,真心灭,万物烬。”末尾画着个戴银链的小孩,牵着个拿陶笛的女孩——正是小时候的舒雅和欧文。
“这是五五岁时画的。”欧文挠头,“奶奶说,是我梦到的。我一直以为是瞎画的……”
舒颜的脚踝突然疼得厉害。她掀开布条,伤口处竟泛着淡紫色的光,像被什么东西烙过。“昨天……我在森林里捡到块碎镜子,”她小声说,“镜子里映出个穿黑裙子的女人,说‘你哥哥的魂,在暗河里等你’。”
厉威廉的手不自觉地攥紧银链。母亲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突然在耳边响起:“威廉,若有一日你遇见穿银链的人……替我……”话没说完,她就咽了气。
精灵少女突然抓住舒雅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她的身体开始透明,发梢的极光却更亮了:“星泪和星芒草的力量,其实是森林的记忆。你们每用一次,就会想起一些被遗忘的事——比如,厉威廉的父亲为什么要编那个银链,舒雅为什么总做关于萤火虫的梦,还有……”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蚀魂者的封印,是靠一对恋人的真心维持的。当年那个年轻人,用他和妻子的真心,把蚀魂者封进了暗河。”
“可现在……”厉威廉低头看舒雅,“我们的真心,够吗?”
舒雅笑了。她摸了摸腕间的手环,又碰了碰厉威廉的银链。两道蓝光交织在一起,像极了十年前他迷路时,她举着的萤火虫灯笼。“够的。”她说,“因为我们的真心,早就刻在森林的树根里了。”
远处,老橡树的枝桠突然抖了抖。一片叶子飘落在舒雅掌心,叶脉里竟映出画面:年轻的厉父穿着银链,抱着昏迷的厉母,站在暗河边。他把银链扔进河里,河水瞬间泛起星光,一条黑影发出刺耳的尖叫,沉入河底。
“原来……”厉威廉的声音发颤,“我父亲不是不信这些。他是怕我……怕我像他一样,为了守护重要的人,失去一切。”
精灵少女的身体已经透明得快要看不见了。她最后看了眼两人,轻声说:“暗河的封印松动了。三天后的月圆夜,蚀魂者会苏醒。到那时……”她的声音消散在风里,“用你们的真心,唤醒森林的记忆。”
欧文的木琴突然自动弹出一段旋律。那是孩子们刚才唱的生日歌,但最后一个音符拖得老长,像一根细细的线,飘向森林深处。舒颜的脚踝不疼了,她盯着自己的手掌——那里浮现出一枚淡蓝色的印记,和精灵少女发间的冰花一模一样。
伯爵夫人捧着“星泪”走过来,目光扫过地上的童谣纸、欧文的木琴,还有厉威廉的银链。她突然笑了:“原来史宾赛祖训里的‘守护土地’,不是守着金银,是守着这些……”她指了指孩子们,指了指舒雅,指了指厉威廉,“是守着真心。”
夜风里飘来烤蛋糕的甜香。欧文抱着木琴,带着孩子们来庆祝了。舒颜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手里举着那只旧陶笛,笛孔里飘出不成调却快乐的旋律。
厉威廉把舒雅抱进怀里。他摸了摸颈间的银链,又碰了碰舒雅的手环。两道蓝光在月光下轻轻相碰,像两颗星子,终于找到了彼此的轨道。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森林最深处的暗河边,一块刻着星芒纹路的石头突然裂开,露出里面半具白骨。白骨的手心里,攥着半块银链——和厉威廉戴的那条,严丝合缝。
蚀魂者的低语,正从河底缓缓升起:“真心……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