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眼下有更要紧的事情处理。
我先找到御暮晗和左韵，取走她们的神魂碎片放进临泽之地温养着，随后才着手处理我们昏迷后的烂摊子。
左韵向来神出鬼没，她的昏迷，除了亲近几人，很少有人知道，因此，她的产业都还算稳妥。
主要是御暮晗。
御家关系错综复杂，她的昏迷更是在国际上引起了很大波动，要彻底平息这些风波，还是得尽快从她的三个继承人中选出来一个。
为了方便我每天到临泽之地用精血喂养妤和凰的神体，我选择了安保级别最高的半山别墅。
环境清幽，方便我修养，也便于处理一些不便在办公室进行的事务。
别墅掩映在苍翠之中，推开窗便能闻到草木清香，听到鸟鸣啁啾。
我刻意屏蔽了大部分外界通讯，只保留了与原秋、褚东的单线联系。
身体的疲惫感在安静的休养中逐渐消退，但精神上的弦却始终紧绷。
顾淮推掉了所有工作，住了进来。
他没有过多言语，只是以一种恰到好处的存在感融入这片宁静。
清晨，他会比我早起，在露台上做简单的拉伸，然后端来温度刚好的温水和我需要服用的营养补充剂。
午后，如果我小憩，他会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安静地阅读剧本或书籍，只有偶尔翻动书页的细微声响。
傍晚，我们会一起在花园里散步，他从不主动追问我的事情，只是聊一些无关紧要的见闻，或者就只是沉默地并肩走着，享受山间的微风与夕阳。
他的照顾细致入微，却又保持着令人舒适的距离。
他会留意到我偏好哪种茶的温度，会在我对着电脑屏幕蹙眉时，适时递上一杯舒缓眼疲劳的花茶。
这种安静而持续的陪伴，像一层柔软的缓冲垫，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我内心的焦灼。
那时，我大概理解了，为什么稍有权势之人总喜欢豢养一些玩物。
这天下午，我坐在书房里，刚结束与原秋的加密通话。
挂断电话，我揉了揉眉心，感到一丝疲惫。
顾淮轻轻敲了敲门，端着一碟刚切好的水果走进来。
“聊完了？”他语气温和，将水果放在我手边，“看你脸色不太好，别太劳神。”
我抬眼看他，他穿着简单的衬衣，身形清瘦，逆着光，眉眼显得格外温柔。
这种毫无保留的关切，与林煜的咄咄逼人、陆野的热情直白截然不同，却莫名让人心生恍惚。
在那些模糊记忆里，似乎也曾有过这样宁静的、被人默默守护的时光。
“一点公事而已。”我简短地回答，叉起一块蜜瓜，清甜的味道在口中化开。
他在我对面坐下，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一丝探究，但更多的是担忧。
“姐姐，”他轻声问，声音里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你这次昏迷……真的只是意外吗？”
我的心微微一沉。
顾淮很敏锐，他或许察觉到了什么异常。
但无论是实验室还是其他，他都没必要知道。
我用叉子轻轻拨弄着碟子里的水果，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不然你以为呢？”
他沉默了片刻，没有再追问，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那就好。只是觉得……你醒来后，好像有些不一样了。”他顿了顿，补充道，“像是心里装着很重的事。”
我抬眼，对上他清澈的目光，那里面的担忧如此真切，只是，这种情感，当真不是多余吗？
“顾淮，”我放下叉子，语气平静却带着疏离，“谢谢你这几天的照顾。但我很好，你不必为了我耽误自己的工作。”
他的眼神黯淡了一瞬，但很快又扬起一个温和的笑容，只是那笑容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苦涩。
“照顾你，就是我现在最重要的工作。”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山林，“我知道你很强大，你身边有无数个像我一样的人。”
“但是，无论如何，我都会努力的靠近你。”
我微微侧头，看着他。
不知为何，恢复神识之后，我发现自己似乎并不了解人的情感，但是却会为之好奇。
这是我作为冷月翎和泠时，都不会出现的。
这种直白炽热的感情，与我而言，似乎有些新鲜。
这种毫不掩饰的、近乎笨拙的直白，与我过往世界里充满算计和权衡的情感模式截然不同。
我没有立刻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阳光透过玻璃，为他周身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
作为冷月翎时，我习惯掌控，习惯疏离，习惯将一切情感视为可利用或需规避的风险。
作为泠时，记忆虽模糊，但那似乎是一段更加苍茫、责任远大于个人情愫的岁月。
而此刻，面对顾淮这般纯粹炽热的靠近，我竟生出一种陌生的、想要去触碰和理解的冲动。
我放下手中的牛奶杯，陶瓷与木质茶几接触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这声响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靠近我？”我重复着他的话，语气里带着一丝真实的探究，而非以往的疏离或嘲讽，“顾淮，靠近我意味着什么，你想清楚了吗？”
他转过身，背对着光，面容有些模糊，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我知道靠近你可能会被灼伤，甚至可能……万劫不复。”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温柔的坚定，“但我更怕的是，连尝试靠近的勇气都没有，就永远站在你看不到的角落。”
他缓缓走回我面前，没有坐下，只是微微俯身，双臂撑在我所坐的沙发扶手上，将我笼在他的气息范围内。
这是一个略带侵略性却又克制着保持距离的姿态。
他身上干净的皂角香混合着淡淡的松木气息，取代了壁炉的烟火味，萦绕在我鼻尖。
“冷月翎，”他第一次如此连名带姓地叫我，声音里透着一种郑重的恳切，“我不求你立刻回应什么，也不奢望能分担你所有的重负。我只希望，在你允许的范围内，能离你近一点，再近一点。哪怕只是像现在这样，能偶尔看到你卸下防备的样子，能知道你累了的时候，有个人可以递上一杯温水，就够了。”
他的目光灼灼，像盛夏的阳光。
我迎着他的视线，没有躲闪。
心底那份因陌生而产生的好奇，驱使着我做出回应。
我抬起手，没有触碰他，只是用指尖，轻轻拂过他撑在扶手上、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的手背。
这个动作极其轻微，却让顾淮的呼吸骤然一滞，瞳孔微微放大。
“顾淮，你知不知道，你这种不求回报的付出，很傻。”
我的指尖没有离开，依旧停留在他手背的皮肤上，感受着那下面奔流的温热血液和微微的震颤。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染上了一丝沙哑：“从你第一次救下我那一刻，我就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空气仿佛凝固了。
壁炉里的火苗噼啪作响，映照着我们之间不足一尺的距离。
他的告白如此赤裸，我的回应虽未明言，但那轻轻的一触，已然打破了某种平衡。
我们之间，那层由礼貌、疏离和过往间隙织就的薄纱，正在被一种更原始、更暧昧的气息浸透。
我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中翻涌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情感。
这种被人如此强烈地需要和珍视的感觉，新鲜而陌生，甚至有点令人着迷。
我知道这很危险。
但在此刻，在这座与世隔绝的半山别墅里，在这片被顾淮精心营造出的温柔乡中，我忽然不想再去权衡利弊了。
我不顾一切的向上爬，就是为了享受人生，享受世界臣服在脚下的感受。
而非小心翼翼、机关算尽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