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顾淮的身世很值得同情。
但是，世界上值得同情的人有那么多，我不可能一一救助。
与我而言，他不过是一个值得可怜的玩意儿罢了。
因此，对他后续的情况，我就没有再深入了解。
他只需要在我要见他的时候，准时准点出现在我指定的地方，这就够了。
在稳定了国内外市场之后，我全身心的投入到了跨时空项目。
冰冷的无机质灯光洒满地下深处的核心实验室，空气里弥漫着臭氧与某种高能粒子逸散后的奇特味道。
巨大的环形能量约束装置占据了大半空间，其中心区域光线微微扭曲，仿佛空间本身正在承受某种不可见的压力。
原秋的声音平稳无波，像在汇报今日的菜单，而非足以颠覆现有物理法则的进展。
他穿着妥帖的深灰色制服，一丝不苟，如同他处理的每一项事务。
“家主，第一批经过基因筛选和神经强化的实验体已投入使用。初步耐受性测试通过，意识与载体耦合度达到预期阈值百分之七十二点三。”
他将加密数据板递到我面前，上面流动着复杂的生命体征数据和能量流谱线。
我的目光掠过那些跳动的数字，落在实时传回的实验体第一视角画面上——扭曲的光影，无法解读的色彩，以及一种强烈的、令人不安的失重和撕裂感。
他们的意识正被强行塞进那条极不稳定的能量通道，试图成为我的眼睛，窥探时空的另一侧。
代价是巨大的。
已有超过百分之四十的实验体在传输过程中出现不可逆的脑组织损伤或意识彻底消散。
但这些损耗，在可能的回报面前，微不足道。
“耦合度仍需提升。”我的指尖在数据板边缘敲了敲，“下一个批次，神经刺激强度增加十五个百分点。”
“是。”原秋毫无异议地记录，“不过，探查队在非洲乞力马扎罗山深处监测到异常能量读数，与‘门’开启时的频谱特征有百分之八十七的相似性，但能量源似乎处于……某种沉睡或封印状态。波动极其微弱，且具有强烈的排他性，我们的探测器无法靠近核心区域。”
非洲？
我的视线从数据板上抬起，看向主屏幕上切换出的卫星地图。
那片广袤古老的大陆在屏幕上呈现出深沉的墨绿色，乞力马扎罗山的雪顶在阳光下闪耀，看似宁静，其深处却可能隐藏着与我的研究所同源、甚至更为古老强大的秘密。
“排他性？”我捕捉到这个关键词。
“是的。任何非自然形成的能量场靠近至三公里内，都会引发该能量源的剧烈波动和排斥反应，强度足以摧毁现有所有探测设备。它似乎……在自我保护，或者说，在抗拒被‘发现’。”原秋补充道，语气里难得带上了一丝极细微的困惑。
自我保护？抗拒？
这听起来不像是一种自然现象，更像是一种拥有意识或特定规则的能量体。
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的探究欲在我心底升起。
比收购任何一个跨国公司，比驯服任何一个漂亮玩物，都更让我心跳加速。
“派遣第二、第三探查队，携带最新型号的非侵入式遥感设备。不要试图靠近，只在外围建立长期观测点，记录所有能量波动细节，尤其是其‘排斥反应’的触发条件和模式。”我的语速加快，大脑飞速运转，“另外，让理论部重新建模，将‘具有意识或规则导向的能量自我保护机制’这一变量加入进去。”
“明白。是否需要通知国际地质与能源组织？该区域并非冷氏独家所有。”原秋提醒道。
“不必。”我断然否决，“以‘冷氏新能源勘探’的名义封锁那片区域，买通当地所有关节，任何试图靠近的第三方。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原秋颔首，眼中闪过一丝心领神会的冷光。
他转身去执行命令。
我独自站在巨大的环形装置前，仰头注视着那片微微扭曲的中心区域。
时空的奥秘如同最诱人的禁果，而此刻，在遥远的非洲大陆，可能存在着另一颗……甚至是一整片未被发现的果园。
这感觉，远比听到陆野和顾淮那两个小玩意儿在选秀节目里如何互相较劲、如何试图吸引我注意力的无聊汇报，更能让我血液升温。
他们的挣扎和表演，不过是池塘里的涟漪。
而这里，才是真正能掀起滔天巨浪的深海。
我的指尖轻轻抚过控制台冰凉的金属表面。
无论那非洲的能量源是什么，无论它隐藏着怎样的秘密或危险。
它，终将属于我。
乞力马扎罗山脚下，临时前沿基地。
直升机桨叶卷起的狂沙尚未完全落定，干燥而稀薄的空气裹挟着非洲大陆特有的、混合着尘土与草木的气息涌入肺腑。
临时搭建的前沿基地更像一个高度武装的科技堡垒，隐藏在崎岖的地貌与全息伪装之下，与周围原始粗犷的环境格格不入。
原秋跟在我身后半步，语速平稳地汇报着最新情况：“排斥反应阈值已初步摸清，三公里是绝对禁区。三到五公里内，能量波动会随探测器的能量签名强度呈指数级增强。我们损失了七台最新型号的遥感无人机，都是在试图突破四公里范围时被瞬间熔毁。”
监控屏幕上正回放着最后一段毁灭前的影像：画面剧烈抖动，无数扭曲的、仿佛来自异界的刺目流光凭空涌现，如同拥有生命的触须，瞬间吞噬了机械造物，随后信号彻底中断，只剩一片雪花。
“像是一个拥有自主意识的免疫系统。”我凝视着屏幕，眼底是毫不掩饰的、被强烈挑起的征服欲，“古老，强大，且极度排外。”
“目前的分析结果支持您的判断。”原秋点头，“理论部认为，这很可能是一个天然形成的、极其稳定的时空褶皱，或者是某种远古遗留的、我们无法理解的文明。”
无论是哪种，其价值都无可估量。
“加大遥感力度，用最低功率的被动接收器，像倾听心跳一样去听它的波动规律。我要知道它的‘呼吸’节奏。”我下达指令，转身走向装备区，“准备徒步勘察小组，我亲自去四公里边界线。”
原秋的呼吸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家主，边界线附近能量场极不稳定，且地形复杂，可能有未知生物或……”
“所以更需要亲自感受。”我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
真正的风险往往伴随着最珍贵的一手数据，我不可能永远待在安全的指挥中心里。
一支由最精锐安保和科研人员组成的六人小队迅速集结完毕，装备了能最大程度削弱自身能量签名的新型防护服和探测设备。
我们乘坐特制的、几乎不产生电磁波动的全地形车，向着那片弥漫着无形屏障的区域驶去。
越是靠近，空气似乎越发凝滞。
仪器上的读数开始变得跳跃不定，一种低频的、仿佛直接作用于神经元的嗡鸣声开始在脑海里隐约回荡。
远处的山峦轮廓在视线里微微扭曲，像是隔着一层晃动的热水汽。
在距离预设四公里边界线还有几百米时，全地形车被迫停下。
前方的地面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龟裂和晶化现象，仿佛被巨大的能量瞬间灼烧过。
“就在这里。”我下令小队分散建立临时监测点，自己则带着一个手持式高敏度频谱仪，向前又走了一段距离。
那种被无形之力排斥的感觉愈发明显，皮肤表面泛起细密的刺痛感，像是站在一道看不见的、充满敌意的墙之外。
就在我全神贯记录能量波动细节时，侧后方突然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乎与环境噪音融为一体的——子弹上膛声。
几乎是同一瞬间，我身后一名负责警戒的保镖闷哼一声，手中的武器脱手落地，他捂着手腕踉跄后退，鲜血从指缝中渗出。
一击精准地废掉了他的行动力，却并非致命伤。
“别动。”
一个低沉、沙哑，却带着绝对冷静和压迫感的男声响起，用的是略带口音但流利的英语。
剩余的四名保镖瞬间反应，枪口齐刷刷指向声音来源——侧翼一块巨大的、风化的岩石后方。
一个男人缓缓从岩石后走了出来。
他很高大，穿着与环境色融为一体的破烂迷彩服，脸上涂着厚重的油彩，看不清具体面容，只露出一双在阴影下依然锐利如鹰隼的眼睛。
他手里端着一把改装过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狙击步枪，枪口微微下垂，并未直接指向任何人，但那种随时可以毁灭一切的威胁感，却比任何明确的瞄准都更令人窒息。
他像一头悄无声息潜入猎场的黑豹，与这片残酷而原始的土地浑然一体。
“放下武器。”他的目光扫过我的保镖们，最后落在我身上，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纯粹的、经过千锤百炼的审视和评估，“或者，下一颗子弹就不会只打在手腕上。”
我的保镖们僵在原地，不敢妄动。
对方刚才那一枪已经证明了其恐怖的实力和精准的控制力。
原秋上前一步，挡在我身前半侧，声音冰冷：“你是谁？知道你在对谁出手吗？”
那男人嗤笑一声，声音粗粝得像砂纸磨过石头：“我对你们是谁没兴趣。只知道你们吵醒了不该吵的东西。”
他用枪口随意地指了指能量源的方向，“现在，带着你们那些吵吵闹闹的玩具，离开这里。”
我轻轻推开原秋，走上前。
目光平静地迎上那个男人的审视。
雇佣兵。
而且是顶尖的那一类。他身上的硝烟味、血腥味和那种对生死极度漠然的气息，是任何训练都无法完全模拟的。
“你为谁工作？”我问，声音在这片被无形力场笼罩的区域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似乎有些意外我的镇定，目光在我脸上多停留了两秒，随即又变得冰冷：“为自己。或者，为出价最高的人。不过现在，我的工作是让这里恢复安静。”
“你对那里的东西了解多少？”我指向能量源的方向。
“足够知道靠近它会死得很惨。”他咧了咧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容里却没有丝毫温度，“看你们的样子，不像来找死的。所以，趁还能走，赶紧滚。”
“如果我们不走呢？”我淡淡反问。
他的枪口瞬间抬起，精准地指向我的眉心，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那我的工作内容，就得多加一项‘清理垃圾’了。”
空气瞬间绷紧到了极致。
我身后的保镖手指扣紧了扳机。
我却笑了。
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时刻。
“你很厉害。”我的目光落在他那把保养得极好、却显然经历过无数战火的狙击步枪上，“但你的子弹，能打穿那种东西吗？”我再次指向能量源。
他眼神微不可查地闪烁了一下。
“不如，我们做个交易。”我向前一步，完全无视了那距离我额头只有几厘米的枪口，“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关于这里的事，或者，替我工作。价格，随你开。”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似乎在评估我话里的真实性，以及我的疯狂程度。
“你是个疯子。”他最终得出结论，枪口却没有放下。
“或许。”我迎着他的目光，“但疯子往往能给出你无法拒绝的价码。比如，告诉你那能量源底下，到底埋着什么。或者，给你一个……亲手打开它的机会。”
雇佣兵，尤其是他这种级别的，追求的早已不仅仅是金钱。
挑战、秘密、乃至毁灭的快感，才是驱动他们的终极燃料。
我精准地抛出了饵。
他沉默了。
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死死盯着我，仿佛要穿透我的颅骨，看清我大脑里真正的盘算。
远处的能量场似乎又发生了一次微弱的波动，空气中的嗡鸣声陡然增强了一瞬。
他握着枪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我叫褚东。”他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少了几分之前的绝对敌意，“你的命，现在很值钱。别浪费它。”
说完，他猛地收枪转身，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嶙峋的怪石之后，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一句话，飘散在干燥的空气里——
“想谈生意，让你的人撤出五公里外。明天日落，我一个人来找你。”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褚东。
看来这次非洲之行，收获或许比预想的还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