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苏黎世——
酒店套房的静谧被平板屏幕上自动播放的监控录像打破,影像清晰无比。
陆野端着牛奶,脸上那份小心翼翼的、带着点邀功意味的期待,在推开虚掩的门,看清沙发上的人时,瞬间凝固、碎裂。
不是预想中的空寂,更不是他偷偷期盼的、或许提前归来的我。
是顾淮。
是那个和他来自同一城市、母亲曾在他家纺织厂里做过缝纫工、大学时会在廉价咖啡馆和他分享一块临期蛋糕的顾淮!
牛奶杯砸在地毯上,乳白色的液体污染了浅色的绒毛。
陆野像是被钉在了原地,瞳孔剧烈收缩,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他的目光像是生了锈,艰难地从顾淮惊慌失措的脸上,挪到他胸前那张刺眼的、标志着我的私宅的门禁卡上。
“顾……淮?”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嘶哑,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颤,“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这身衣服……这卡……”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染上了被欺骗和背叛的尖锐,“你他妈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顾淮显然也吓傻了,脸色比陆野还要苍白,他下意识地想把门禁卡藏起来,动作慌乱又徒劳。
“陆野?我……我不是……”他语无伦次,眼神躲闪,根本不敢直视陆野几乎要喷火的眼睛。
“不是什么?!”陆野猛地向前一步,胸膛剧烈起伏,像是濒死的鱼,“你怎么进来的?谁让你进来的?!你什么时候攀上她的?!啊?!”
他一把抓住顾淮的手臂,力道大得指节泛白,“你说话啊!”
“陆野你放开……”顾淮试图挣脱,“我不能说……”
“不能说?”陆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眼神里充满了荒谬和刺骨的冰冷,“对我不能说?我们他妈算是什么?朋友?啊?还是就我像个傻逼一样,以为我们还是朋友?!”他猛地甩开顾淮,力道之大让顾淮踉跄着撞在沙发扶手上。
陆野看着他,眼神里的愤怒渐渐被一种更深、更沉的痛苦取代,混合着巨大的失望和恶心。
“所以……所以这就是你找到的出路?爬上有钱女人的床?啊?顾淮,你真让我恶心!”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嘶吼出来的,带着血淋淋的绝望。
顾淮被他吼得浑身一颤,眼眶瞬间红了,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
那种无声的默认,更像一把刀,狠狠扎进了陆野心里。
陆野看着他这副样子,像是彻底被击垮了。
他连连后退,目光里最后一点光亮也熄灭了,只剩下灰败和冰冷的嘲讽。
“好……真好……顾淮,你真有本事。”
他不再看顾淮,踉跄着转身,逃离了这个让他窒息的地方。
背影仓皇又绝望。
录像结束。
我面无表情地关掉视频。
一场精彩纷呈的、充斥着幼稚愤怒和无力挣扎的闹剧。
徐伯的信息显示,陆野离开后,驱车狂飙至江边,险些出事。
情绪管理如此之差,真是……难堪大用。
几分钟后,我的手机响起,来电显示是陆野。
接起。
电话那头只有沉重压抑的、破碎的呼吸声,仿佛他正濒临窒息。
我没有说话,耐心地等待着这场崩溃的余韵。
足足过了一分钟,他才极度沙哑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碾磨出来的:“……为什么……是顾淮?”
声音里充满了被双重背叛的、无法理解的痛苦。
“我需要向你解释?”我的声音冷而平,不带丝毫情绪。
他像是被噎住,呼吸骤然急促,带着哭腔:“我们……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我们曾经是最好的朋友……你明明知道!你怎么能同时……把我们……”
他哽住,巨大的屈辱和混乱让他语无伦次,“这算什么?!嗯?冷月翎,这到底算什么?!”
“算你们运气好,都被我看中了。”我轻描淡写,甚至带着一丝残忍的玩味,“或者,算你运气不够好,发现得这么早。”
电话那头传来他倒抽冷气的声音,紧接着是彻底失控的、压抑不住的呜咽和怒吼,混合着被彻底碾碎自尊的绝望:“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怎么能这么对他?!我们不是你的玩具!”
“不是吗?”我轻轻反问,“签下协议,拿走好处的时候,怎么不记得这句话?”
“……”
“他那里,你不准再踏进一步。”我下达指令,不容置疑,“另外,陆氏纺织下个季度的欧洲订单,暂停。等待重新评估。”
“不——!”他的哀求瞬间变得尖锐而恐慌,现实的铁拳远比情感背叛更快的砸碎了他可怜的脊梁,“不要!求您!那订单是工厂所有人的命!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去!我不该问!我不该冲您发火!都是我的错!求您别动订单!求您了!”
他语无伦次地哀求,哭声里充满了彻底的卑微和恐惧。
“代价。”我吐出两个字,冷漠地听着他崩溃的哭求,“记住这次的教训。想清楚你的位置。”
不等他再说什么,我挂断了电话。
世界重归寂静。
然而,事情的后续发展略微超出了我的预期。
几天后,徐伯汇报,陆野在极度颓废和赌气之下,做了一件极其幼稚且冲动的事情——他动用了一些所剩无几的人脉和积蓄,竟然和顾淮报名参加了同一档即将开始录制的选秀节目《星耀之途》。
汇报此事时,徐伯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稳,但我能听出那底下极细微的一丝无奈。
“陆先生似乎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向您证明些什么。或者,单纯只是想和顾淮先生‘同台竞技’?”
徐伯斟酌着用词。
我看着平板上《星耀之途》的企划案——一档冷氏旗下娱乐公司也有投资的造星节目。
真是愚蠢又冲动的决定。
像两个不服输的小孩子,被抢了玩具后,想到的报复方式竟是跑到对方面前,努力证明自己更会玩那个玩具。
可笑至极。
我划开节目选手的初步名单,看着并排在一起的“陆野”和“顾淮”两个名字。
“知道了。”我对徐伯说,“不必阻拦。”
我倒要看看,这对“朋友”,在同一个舞台上,在我目光的注视下,能上演怎样一出互相撕扯、又争相表现的精彩戏码。
这或许比直接掐灭他们无用的反抗,更能带来一点消遣。
平板屏幕里,《星耀之途》的初舞台录制现场亮如白昼。
我指尖轻点屏幕,将镜头拉近——陆野站在聚光灯下,穿一身黑色劲装,眉骨上沾着细碎的银粉,带着十足的不羁与野性。
不错,倒是有点新鲜感。
他选的歌是首硬派说唱,那张脸好看到让人忽略了歌词内容。
“顾先生的初舞台排在下一个。”徐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递上一杯冰镇的苏打水,“选了首抒情歌,据说是他自己写的。”
我的目光没离开屏幕。
顾淮已经走上台,白色衬衫领口松了两颗扣子,手里抱着吉他,指尖泛白。
他开口时声音发颤,第一句就走了调,台下瞬间有了窃窃私语。
顾淮的歌没唱完就被导师打断了。
“情绪太散,”导师皱着眉,“你到底想表达什么?委屈?不甘?还是在卖惨?”
镜头给到顾淮的脸,他红着眼眶,嘴唇哆嗦着,像只受了惊的兔子。
台下有练习生开始小声议论,我猜他们在猜顾淮背后的人是谁——毕竟这种水平还能拿到节目录制名额,总要有靠山。
“陆先生刚才在后台找过节目组导演。”徐伯继续汇报,“说想加一段solo舞蹈,要跟顾先生的抒情风格对着来。”
“随他。”我将平板扣在桌子上,“让你调查的顾淮身世背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