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东重信,人尽皆知。
当面发下如此重誓。如此,也算是初战告捷,开了一个好头。四人临走前共饮一杯酒,也算是把此事定了下来。
临走前,孙延召再三嘱咐一定要保密,此事事关重大,万不可泄露给外人。
事情进展顺利,孙延召、姚恕和李继昌走在街上吹着小风,醒着酒。
孙延召说道:“明天上午陈家粮仓,找陈丰。”
此时此刻,姚恕紧绷的面容也松了下来,拿下刘家,有刘家的二十万两银票垫底,也算是成功了一半。
“孙老弟,这陈家人出了名的小气吝啬。怕是不好对付。没刘家这么顺利。”姚恕有些担心道。
“说实话,对付陈家,不怕他们小气吝啬,就怕他不够贪,只要贪念足够重,咱们就有办法。”孙延召就把心中所想好的策略讲给了姚恕他们听。
姚恕边听边点头,这确是个不错的办法。一旁打酱油的李继昌看着自家妹夫更是越看越满意,心说自己这妹妹真是捡到宝了,日后必定一飞冲天。
讲好了策略,三人各回各家,约定好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翌日上午。
三人集合,一同来到了汴京西南角的陈家粮仓。
陈家家主陈丰把见面的地点约在此处,只因陈丰最喜在粮仓嗅着粮食散发出的气味,才能安心敲打算盘。
孙延召倒是认为,这陈丰有些像是西方魔幻里的蜥蜴巨龙,最爱在收集的宝石堆上睡觉。
见了面,这陈丰是个五六十岁的干巴老头,大鹰钩鼻子,眼神锐利的扫视三人。
他态度不冷不热,“姚大人,诸位还请进屋吧。有些简陋,莫怪。”
这粮仓里的空间很小,是用木板硬生生隔断出来的。里面确是有一股稻谷的清香气味。
落座之后,陈丰给三人倒了三杯清水,问道:“户曹大人今日造访,可是要核查税簿?”
姚恕面色冰冷,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起身给陈丰介绍了一下孙延召和李继昌。陈丰这才得知这二位一个是城中最近出尽风头的椒宴铺子东家,一个是城中芳草园勾栏的东家。
短暂寒暄之后,他更加想不明白,这三人是如何聚在了一处,又是为何来找自己。
姚恕语气平淡,直言道:“今日来非是查税,而是要送一桩富贵与你陈家,让你陈家的基业更上一层楼,不知陈公是否感兴趣。”
陈丰从不相信所谓的“送”富贵,更别说关系还没熟到那个份上,却也不妨碍他想要听下去,“哦?愿闻其详。”
“咱们打了多年的交道,要说家底,你们陈家称不上汴京第一,可这做账的手段,其他家恐怕是望尘莫及,”姚恕从怀中拿出一本账册子,递了过去,“陈公是此中高手,不如先看看这个。”
陈丰一脸疑惑,接过了账册,一页一页翻来看,越看眼睛越亮,越看越难以掩饰心中的激动,那翻动账册的手指已经开始微微发抖。
一本看罢,拿起眼前的水杯灌了一大口。
这上面有开封府的印鉴,说明这本税册是真实的,可前两页被撕掉,又不知是谁家的。这其中所获之利,高的令人发指。简直就与抢钱无异。纸上面的每年获利就高达四十万两,三年便是近一百二十万两之巨,自己辛辛苦苦干上几年,利市怕是连人家的零头都没有。
在汴京这一亩三分地,能获利如此的,他心中倒是有几个猜测,问道:“姚大人这是何意?”
姚恕只是笑而不语,一脸的高深莫测,把目光转向了孙延召。
一旁的孙延召心领神会,接话道:“陈公,您辛辛苦苦经营粮店,是汴京乃至整个大宋最大的粮商,可一年利市几何?按您所缴纳的税,便是最好的年份也只有不到五万两?这还需操心天灾人祸,漕运的损耗,粮价波动。如此苦心经营,真真是血汗钱了。”
陈丰沉声道:“这税册,是周家榷货务的专营权吧,整个汴京,老夫还实在想不出有哪家能获利如此,还如此稳定。”
孙延召笑道:“陈公果然有见识。没有错,这是周家榷货务专营权的税册,这盐、铁、茶皆是朝廷定价,根本不愁销路,利市高且极其稳定。陈公难道就不眼馋吗?”
“原来你们想参加扑买,”陈丰一语道破,冷笑一声:“这银子再多,却也不是谁都能赚的,我陈丰生性愚钝,没那个本事,老了老了更不如你们年轻人心思活络,与其妄想,还不如本本分分守着粮店过活。”
听陈丰直言拒绝,李继昌为自家妹夫捏了把冷汗。可孙延召却不慌不忙,他深知陈丰这人是绝不会如此草率的做出决定。
“陈公何不听我把话说完,再做决断?”孙延召说道,“确如陈公所讲,我们要参加这次的扑买,不过是以合股的方式,这合股说白了就是大家凑齐银子,合在一起参加扑买,若成,新一界的专营权利市,将按出银子的比例分配。打个比方,您出十万两,若占总股本两成,每年便可从这四十万两的利市中,分得八万两!这几乎抵得上您粮店的年利了!而且,连分三年!”
陈丰顿时就明白了。他们缺银子,不然断不需别人参与。
即便他心中对合股一事极感兴趣,可仍问道:“若是不成呢?我十万两现银岂不是被占用了?如今粮价看涨,我这现银本可购入大量粮食囤积获利。”
孙延召说道:“上杆子的不是买卖。陈公若是不感兴趣,我们也不敢强求。此次扑买,我们自然是找城中德高望重的大商户合股,如今刘、吴二家皆有意向,尤其是刘家已然商议妥当。毕竟周家势大,我们的本意是人多力量大,多一家,就多一分胜算。”
这时姚恕也适时开口:“陈丰,我也知你最担忧的是什么,此事若无把握,本官又岂会亲自前来,你真以为我等背后无人?”
陈丰昏黄的双目陡然睁大。开封府?难道是晋王?若非晋王,谁又敢与赵相公抗衡。难怪他们如此大胆。
陈丰沉默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老夫与你们实在不熟,只凭三言两语就要我这辈子攒下的身家,未免有些儿戏了。老夫乏了,诸位还是轻便吧。”说着就要送客。
孙延召与姚恕对视了一眼,心想这陈丰果然老谋深算,只凭三言两语怕是难以说动,还得动些真格的。既然空口无凭,那就拿出一些实际的东西来。
“还请陈公听我说完,若如此陈公还不愿意,那我们三人就此离开,绝不打扰。”孙延召说道,“待我们拿下专营权,第一年的盐引、茶引,可优先、按比例抵押于您。届时即便你想退出,手持这些紧俏的货引,转手便是真金白银,绝不会亏!你看如何?”
陈丰那显露条条青筋的手,正轻轻摸着那有些掉了漆的大算盘,而心中的算盘正不停地拨动着。同时凝视着用木头隔着的满仓粮食。
拼一把?他好像在孙延召的身上看到了二十岁的自己。
沉默了许久,陈丰做出了决断,“十五万两。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若成了,我陈家要在汴京优先承销专营盐。”
孙延召在心中快速盘算了一下,觉得让地头蛇陈家来做一部分并无不可,便爽快的答应了下来,“陈公,肥水不流外人田,既然咱们是一体,您又有现成的铺子,自然是可以承销盐。”
“好!”陈丰声音洪亮,“那咱们就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