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铁灵地的弟子们都隐隐有所感觉,他们的命运,整个平海宗的命运,都将在今日之后清晰起来。
属于小修士的战斗已然结束,但正如他们不能完全决定战场上的胜负,他们也不能完全把握自己的未来。
张崇没有回到屋里,他看着遥远的容虚山,能做的只有等待。
慕容鹰扬步行走下山,他曾是弃暗投明,半路加入平海宗的。想着如果玄阳无能,他是不是再弃明投暗一回呢。可他杀鬼煞会的人实在杀了不少,怕要被对面拿来祭幡。
他犹豫不定,此时脚底抹油又怕平海宗秋后算账,鹏万里前车之鉴。何况他攒了一笔丰厚功数,只等着后面换成资源修炼到筑基后期,真一下打了水漂,那就太可惜了。
山门内,主峰后山。一整块灵眼之石雕成的游天鲸石雕上喷涌灵光,一根粗壮的光柱直插云霄。
左应安、左应皓、左应奇、左柳一同来到此处,这是平海宗护宗大阵阵枢核心,只要掌握了这里,就能关闭大阵,整座山门立时失去依仗。
大阵另有十二处阵眼,散布在山门各处,每个阵眼都至少需要一位金丹修士镇守,又有阵基九十六处,埋在山体之中。
左应皓看着光柱下的身影,道:“门中长老大多在外,都不晓得凑不凑得齐九人,把你放在这里守着阵枢,倒是令本座意外。”
“玄阳拖着你不叫你突破,非要等苏鹤筱先成元婴。如今你本命法宝都折了,还为他卖命做甚?山门今日易主,章长老,何不归降二位真人,新宗门中仍有你一个长老之位。”
此间镇守之修,正是章兴海。
他不为所动,问:“左应龙呢?”
“应龙另有去处?”
“是不肯与你等为伍吧,一群叛逆!”
左应安两步上前,呵斥到:“章兴海,你一个重伤的残废,受人愚弄的蠢猪也配嚼舌?你晓得什么?若不是我左家,平海宗何来这雷道大阵?玄阳小儿处处针对,事事为难,他既不仁,休怪我不义!”
他几个犹在等待黑鳞处理完苏鹤筱后赶来,却忽闻得一声悠长钟响。惊怒的黑鳞自苏鹤筱闭关之地飞出,漫山的灵符化为一道道攻击朝黑鳞攻去,在这符阁弟子经年累月积累下的符箓长河之中,一座大钟护着苏鹤筱现身出来。
左应皓一眼看去,认出了此宝。
“问道钟。玄阳竟不带着此宝?无此依仗,他就不怕陨落?”
黑鳞一出现,就感觉自己被天上雷云锁定,立时就有雷霆凝集,一道道劈下。
余威落处,山石崩碎,火焰肆虐。
左应皓察觉不对,苏鹤筱根本不是在闭关突破。
他立刻呼唤左应安几人,就要出手打坏阵枢。却有一方巨大印玺从天而降,是左忘的万岳印。是他抢先出手,也必须是他第一个出手与左家叛逆狠狠地战成一团。
日光西沉,乌云愈发显得浓重。就在浓重如墨染一般的天空之下,火光忽然升腾起来。
张崇远在玄铁灵地,只看到火光映照在天空,未能想象那是何等巨大的火海,何等炽烈的群山。
晚些时候,整座东涯洲下起淅淅沥沥的雨。
一道人影飞来,是左戈坤。
“左师兄?”
左戈坤一言不发,飞速掠来。
张崇立时警觉,直接祭出乘风羽就要走。
“师弟留步。”
左戈坤停下遁法,道:“师弟这是干什么?”
“师弟天生胆小,却不知师兄要干什么。”
“师弟误会了,师兄是想来换取师弟手中的一鼎混煞,准确来说是其中的大岩素气。”
“师兄来晚了,大岩素气我已用来炼法,只能叫师兄失望了。”
“炼法?师弟不必借辞推脱,我已问过长老,大岩素气混在煞气里头,如墨滴水中,便是他们都不好处置。我换了来,也还要另觅手段,寻求长辈帮助。”
“师弟自有办法,却非托辞。”
见张崇戒心深重,左戈坤一下就冷了脸,“师弟这般荒谬言语,是不把我这个真传弟子放在眼里?”
“山门境况不明,师兄挑这个时候寻上门,心中又把宗门放在哪里?”
“我只是一直在搜寻木行灵精,好与你换取,恰好近日寻得。”
宗门阴云笼罩,张崇与他又早有龃龉,怎么可能没有戒心?
左戈坤见言语无用,索性就直接动手!
却说左家众修深感平海宗处事不公,于是离心离德。他们揣测玄阳度过鬼煞会之劫后就要处置左家,他们的许多利益都将被宗门取回,于是就有改换宗门之念。
容虚山门可以易主,修仙家族也换个上宗就是。甚至还能摇身一变,成为新宗第一大族,左应皓还能谋取资源,突破结丹后期。
但也有两手准备,左戈坤天资不凡,结丹在望,又有平海宗真传弟子身份。却适合作为元婴种子,带着一批族人先脱离家族,隐姓埋名一段时间。
万一失败,家族也还留有火种。
到了约定之日,左戈坤就想先顺手夺了大岩素气再走。此气珍贵,正合他《天峦镇世经》所用,之前不想打草惊蛇,以免坏了家族大计,眼下却可以顺手牵羊。
张崇见左戈坤发难,于是急催乘风羽,就往金泉殿飞去。
左戈坤全力一击,是颗飞蝗石,是奔着一下打穿头颅来的。
其速迅疾,张崇调运灵形真光,反手撑开一片屏障,凝聚了所有真光,把飞蝗石挡住。
这石头是法力凝聚,一下炸开,震得张崇气血翻腾,但真光却没有被破。
他以真光结界护身,一心逃遁,转眼就飞到金泉殿,马上高呼:“师姐救我!”
那殿门应声而开,张崇直接钻了进去。
左戈坤惊讶不已,什么灵盾法术如此结实,莫非真把大岩素气炼化了。族里的老东西真是无用,还说什么不可能。
而且逃遁速度也未免太快了,左戈坤没有机会再出手,只得无奈离去。凭他一人也打不破金泉殿的阵法,至于说殿内的长老,左戈坤已猜到他们多半是不在的。
他直接离开了灵地,那些护卫弟子自然不敢拦他。
但在灵地之外,吴织正带着人等他。
……
玄魂的元婴在雨中穿行,黑乎乎的小人被招魂幡裹着,手中攥着储物戒指。
忽得一群灵虫出现,数量成千上万,就将他围了。
玄魂敛去惊愕,一脸阴沉的看着虫群的主人出现。
“象微?”
“玄魂道友,何以如此狼狈啊?”
“道友又何必多问,玄阳小儿真火厉害,老夫一时大意,损了肉身罢了。”
象微见他的招魂幡被烧出了几个洞,破破烂烂的。身上还有淡淡的太阳真火气息,看样子体内还有玄阳留下真火,只是被暂时压制住了。
“呵呵,玄阳只一个人,道友即便不敌,怎么也不至于会被他留下肉身,只逃了元婴出来。我站得远,看不太清楚,还请道友为我解惑。”
“你两家作壁上观,我虽小败一合,夺舍后却是与平海宗不死不休。有我在一天,平海宗便万难有起色,天生就是你灵兽宫盟友。我早先便许诺贵派,先助老夫夺了他基业,事成之后愿拿出一半赠予与贵派。”
“是师兄不许,非我之意。道友还是说说,如何就失了肉身,我看刚才一副拼命的样子,几乎以为你要把元婴都拼进去。”
“我告诉你,道友放我离去,如何?”
“自无不可。”
玄魂心有余悸,道:“说来惭愧。不知他使了什么法术,我心神有感,如是被他打退,往后便再不是他的对手了。这无关法力高低,是只要输他一回,往后再对上天然就要矮他三分。闻听他是八转金丹成就,恐日后不久就能突破元婴中期,老夫便难有翻身之日,故而孤注一掷,不想还是……唉。”
象微喃喃,“是神通吧,真是好运道。”
“神通?”
象微没有解释,一招手,虫群就上前撕咬。
玄魂也没有多惊讶,他怎么可能完全寄望于对方高抬贵手,只是他元婴受创,实力十不存一,能免于动手自然最好,不然哪里会和象微废话,早瞬移逃了。
眼看象微翻脸,玄魂拼了老命冲出,却正被一只背生肉翅的大蟒一尾巴抽得几乎要元婴解体。玄魂亡魂大冒,祭出法宝。翼蟒皮糙肉厚,哪里怕这些小鬼,一口就将他元婴吞下。
“师兄讲三宗底蕴深厚,只要元婴传承未断,就还不到灭亡的时候。看来确实所言不虚。等你去试,就只引了玄阳一道神通出来,也是着实无用。”
玄魂被嚼碎了,体内的太阳真火泄露出来,把他烧了个魂飞魄散。
翼蟒口中吃痛,忙把火焰吐出。一时有天罡清气四溢,飘向天空,又有阴气、地煞被吐出,撒下大地。破碎神识飘荡四散,有各色光影,幻境时隐时现坠落到地上。
象微一把捉住玄魂的储物戒指,道:“便是我放了你,你也逃不走,不是被玄阳追上,就是叫常凌抢先。既然叫我先撞上,怎么也不能便宜了他们。”
招魂幡里的魂魄失去御主,纷纷开始反噬,但是玄魂已死,仇恨无处发泄。
招魂幡自行飞走了,象微眼睛一眯,发现有些古怪。但这么一件破烂法宝,他也没有去追,因为又有一人来到附近。
他没有现身,但定是玄阳,不会是别人。
象微:“是天极魔宗的神通传承吧,天人极意,只听说这传承就在一套拳法里,叫什么《心念拳》。不是说你家祖师把这魔门功法改了,所以后来无人能悟出神通了吗?可见也是假话。”
“象微道友不在灵兽宫清修,到我这里打秋风来了?”
“玄阳道友,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三宗守望互助,贵宗这里遇险,我特地赶来援手,如此误解实在令人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