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木有刀斧之劫,雷火之灾;顽石有风吹雨打,粉碎之难。
张崇的石屋遭殃了。
原来是从聚藏鼎里挑出来混煞积少成多,玉瓶装不大住,泄露出来侵蚀了墙壁,头顶都开始窸窸窣窣往下掉碎片了,张崇这才发现。
不过他也没有打算换一间,只找孙主事介绍了一个炼气弟子,是个炼器师,定制了几十个玄铁瓶子。
在孙主事那里坐了坐,闲聊了几句,得知左家族长亲自跑到山门里请罪去了,有万分诚意,希望宗门能再饶过左应兕一回。
隔些日子来孙主事这里坐坐还是有必要的。近来发生一些要紧事情都可以在她这里问到。
如此春去秋来,竟然大半年就过去了。张崇的修为也是有所提升,到了第五炼。
左忘身为殿主,还是给手下弟子争取到了一些资源。同时也是上面有扶持弟子的意愿,丹阁就给了和光殿几瓶一气丹的分额,张崇等几个人可以凭功数兑换。
北原郡一直没有什么的动静,也不见鬼煞会再派人过来,只几个要紧的仙城、市坊还有人看管,别处很少见到修士出没了。
从聚藏鼎中剥离煞气几乎已成了张崇的消遣,但其中的混煞已然所剩无几,里面参杂的大岩素气就更是几近于无了。他取出一个细颈大肚的瓷瓶,里面装着大岩素气。
此气在瓶底聚为青灰色的一团,只需略一感受便可晓得书中所言不虚,此气是群山之菁英,质性坚实,合土行,可以转柔为钢,化虚为实;可以发生巨力,有山岳之重;又利锻体一道。
这一道灵气炼在盾牌之中便有坚不可摧之效,炼在锤、锏之内则有势大力沉之功。
张崇把鼎中的一点杂气清理了,而后口吐真火,把大岩素气放进去焚烧。因为是他一点一点挑出来的,难免掺了些杂气进去,不太放心直接用来炼法,就要先烧它一烧。
筑基修士的真火从来威力平平,但只是祛除些许杂质还是没有问题的。
看着这么一团精纯灵气,张崇也不禁面露喜色。石屋里头已经被张崇搞得一团糟了,空中都掺着些污浊气。
自然就要换个地方,好在灵地内空出来的临时洞府多得很,随便换了一处,张崇便在外面挂上闭关牌子,开始专心修炼了。
一缕素气被张崇吸入口中,并不炼化为真元,而是运转灵形真光,就见张崇丹田内一团青光凝聚,把大岩素气融入进去。
随着素气的不断融入,真光也从乙木青色转变为青中带灰。一晃半月之后,真光隐遁,藏于肉身经络之中。
法术练就,张崇站身起来,活动活动筋骨,面前的玉瓶已然空空如也。
炼真养脉斛中的灵力是前番左忘帮忙炼化的一颗上品灵石,如今已然消耗一空。体验过用上品灵石淬炼的滋味后,中品灵石就有些瞧不太上了。张崇便打算去拜见一趟左忘,请他出手帮忙炼化灵石。
筑基中期的修炼是法力越精纯,修炼越快。以二斛配合上品灵石锤炼真元,最多再有五年就可以成功解决法力虚浮的问题。到时怎么也该到七炼了,再专心修炼个三五年便可以摸到虚丹关,考虑怎么突破筑基后期了。
张崇出门,直接就去左忘洞府拜见。但是洞府中并没有人,又寻到金泉殿,叫外面弟子进去禀报,弟子却道:“各位长老都闭关了,已交待下来,出关前都不会接见弟子。”
张崇暗道可惜,用回中品灵石,效果却是要大打折扣了。
又过了些日子,一道玄色遁光划过天际,打破了平静的修炼时光。
这遁光高且远,可能是在万丈高空飞循,它自北方来,往容虚山脉而去。灵地中,在外间的修士无不仰头望着,这绝不是什么炼气、筑基的小修士;见识多些的晓得,金丹修士飞遁通常也不会有这样快。
此时张崇正在搅和灵土。早前魏茵送来了灵材,其中不冷灵岩也寻到了,却不是找了中型灵脉,而是从万炼峰底下火室里头挖了几颗。
五色土名为五色,却不是五种材料都一样多,还是要以灵壤为主,配以其它。
张崇配好了土,又拿出嫁器法研读,琢磨起里头的禁纹。这里头有四个小法禁,为生雨、长炎、风杀、雪藏。要用到四种属性的灵石分别为水、火、金、冰。五行属性的灵石找起来容易,只是冰灵石产出太少,一时不好去寻。
如果宗门安稳,还能从盈德殿兑换几颗来用。
他不通符、阵二道,要从头学起也实在是费时费力之举。
轰隆隆的雷声打断了张崇,他疑道:“好好的天气,怎么突然打雷了。”
却没有管,继续修炼,可雷声阵阵,极其频繁。叫人胸膛打鼓,是与雷声应和,传递出令人心悸的鼓点。
他终有所感,意识到并不是天气变化。
放下手头的事,出门一看。在遥远的容虚山方向,黑云遮天,时不时电光闪现。
是平海宗护宗大阵,游天御雷大阵,是第六代掌门元清真君所立。元清也是左家先祖,左家兴盛便是沾了这位化神修士的光。
不过祖师再厉害也已是去日烟云,如今这么一座大阵只为两个元婴修士开启。滚滚雷霆之下,玄魂悬在山外,道:“玄阳,你若是早生些年头,说不得我们还有一段师兄弟的缘法。”
“玄阳:我是内门真传,你是外门散修,混了几篇功法就消失的偷鸡摸狗之辈,早生、晚生都没资格称我一声师兄。”
玄魂哈哈一笑,“小儿,内门外门的往后不再由你做主了。”
他看了看雷云,“阵法倒是唬人,可不过是几个结丹小辈主持。又能发挥出几分威能呢?”
“无需阵法,杀你,本座一人足矣。”
黑鳞却又何在?
在山门之内。他竟然能穿过大阵,潜了进来。
苏鹤筱闭关之地,漫山灵符点缀,立下符阵。黑鳞见状,心道:“果然是在突破元婴,还好来得及。呵呵,可晓得还有人劫一关,你却是渡它不过了。”
玄铁灵地内,弟子们有所猜测,不约而同的往金泉殿汇聚。
张崇也往金泉殿赶去,外门广场已聚集了不少人,想要一齐求见长老,给自己吃颗定心丸。
就见灵地里几个主事都在。外头两个小弟子一脸为难之色,被人群围住,都要他们去禀报。可是雷长老早有交待,不许人惊扰他们闭关。
轻轻的开门声出现,场中一时寂静。
金泉殿的大门开了个小缝,两个小弟子如闻仙乐,赶紧望去。
一个身形高大、不施粉黛的女修一手拉开门,迈步而出。
她长发简单的束在背后,一出现就有微风摇动,传递她的话。
“长老闭关,任何人不许打扰。”
不知何时出关的左戈莲现身,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场中弟子心中急切,有一件大家长久以来都刻意避免去提,却又终究绝无可能逃避的事情如今突兀的显示了自己的存在。
那就是玄阳真人面对鬼煞会两位元婴独木难支,所以即便平海宗下层修士能打得鬼煞会节节败退,可终究要屈服于元婴修士的威慑,不敢打入北原郡,即便它再如何空虚。
如果山门再出了什么事,那他们这些弟子又将何去何从?
有些人想问又不敢问,之前听说玄阳真人败于玄魂之手是真是假。毕竟玄魂是个老元婴,自家真人却是新突破,不敌也很正常。
“左师姐,山门怎么了?长老可说了什么吗?”
“那遁光是黑鳞妖王吗?”
……
众人七嘴八舌,左戈莲均不理会,反身就要回到殿内。
段金翎越众而出,喊住她,“左戈莲,众长老有何交待,你总要说给我们听听吧?”
“就是。”
霎时附和声不绝于耳。
左戈莲一扭头,看见说话的段金翎,只转回了半个身子,一掌拍出,立时袖袍鼓荡,有罡风呼啸。
是御水行风,段金翎猝不及防,直接就被吹掉了一半头发,发冠飞起,他护体灵光一闪而碎。
这狂风不专对着段金翎一人,余波汹涌,众人纷纷退避。
张崇熟悉此术,也是惊愕不已。这法术威力巨大,一个不注意是要死人的。他急忙闪身过去,一把按住翻滚的段金翎,左手真光大放,撑起一个圆形结界。
他五指大张,浓郁的真元从掌中涌出,真光凝聚在身前,他透着指缝,看见衣袖舞动的左戈莲。
“师姐手下留情!”
左戈莲微不可查的深吸了一口气,略显艰难的收了法术。
她走回殿内,反手合上殿门。
段金翎倒在地上,念着等张崇拉起他,然后道谢。
张崇却没有顾得上他,心中疑惑重重。
众目睽睽之下擅杀同门,其罪非轻。张崇救下两人,看着紧闭的大门,不知道里面的左师姐又在考虑些什么呢。
段金翎有几个好友,过来把他搀起,都说左戈莲实在太狂妄,定要向门中告她一状不可。
远方的雷霆,轰隆声时不时传来,惊怒的众人吃了闭门羹,也无处发作,最终各自散去了。